韩冈的话自是不中听,蔡卞脸色变了一下,也只能强忍下去了。
王安石微不可察地轻叹了一声,他的这个女婿打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先往脸上招呼。当着面说“你们算个屁”,但说错话的蔡卞有资格生气吗?
之前一直都没注意,但现在看来,这个学生的心性还是轻佻了一点。耐不下心去钻研,只懂得去找时机来挑衅。
气氛稍显紧张,天子已经悄然而来,驾临集英殿后殿。内侍过来通知,经筵就要开始了。
王安石当先动身,韩冈,程颢紧随其后,一众馆阁官鱼贯而出。
左右前后都是敌人,身陷敌境,韩冈却想起一部书中的回目来——鲁子敬力排众议,诸葛亮舌战群儒。
注1:算盘发明时间有多种说法,最早到东汉,至迟不过两宋。从清明上河图中可以看到药店柜台上有疑似算盘的物体,北宋的出土文物中也有算珠出现。但算盘在当时流传到底多广,却很难说。《梦溪笔谈》中说:“(卫朴)大乘除皆不下,照位运筹如飞,人眼不能逐。”“算法用赤筹、黑筹,以别正负之数”。南宋黄伯思著宋代家具图谱《燕几图》中也列举了摆放算筹的专用桌子——布算桌。发现了贾宪三角的北宋数学家贾宪,他开方时同样用算筹,并留下了图说。宋时笔记中算筹出现的比例压倒性的多,可见当时依然在大量使用算筹,并未被算盘所取代。这一点,直到宋末元初才开始改变。
第三十八章 何与君王分重轻(十七)
向皇后牵着赵佣的手,跟在抬着赵顼的肩舆之后,从侧门进入前殿。
她从崇政殿赶过来,并没有耽误了经筵开启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丈夫为什么突然之间要重开经筵,可向皇后至少知道,官家绝不会是突然想读书了。
赵顼被扶上御座,向皇后也在一侧屏风后坐下。御座的另一侧,赵佣也落座,坐得端端正正。
王安石、韩冈、程颢,连同三馆成员,分左右立于殿下。
看到韩冈与王安石隔着殿中央分列东西,再看看下面的其他臣僚,向皇后脸色一沉,这果然是围剿。
回头怒视了丈夫一眼,怎么就有这么深的成见。一看到韩冈,就如临大敌。要不是当初有韩冈挺身而出,现在坐在集英殿中的,就是那个装疯卖傻的赵颢了。
向皇后满腹怨言,群臣这时候已经礼毕,在宋用臣的主持下,王、韩、程三人又谢恩落座。
经筵上,侍讲并不赐座,王安石当年初入经筵,曾经上表要求天子确立侍讲官坐而论道的资格,不过赵顼同意之后,他再上经筵,却多还是站着。
有此故事,之后的其他侍讲上经筵,同样都是站着为天子开讲,久了,赵顼也不再赐座。今天的集英殿上,则是又破例了。
韩冈大大方方地坐下来,等着皇帝的开场戏。
宋用臣又站上前台,手上拿着一卷绫纸,照着念道:“夫儒者,通天地人之理,明古今治乱之源……”
韩冈乍听,感觉上就颇像是聆听圣旨的味道。仁宗说过的话,鼓励文治,只是不如真宗的劝学诗流行。
他用余光瞅了瞅御座上用来固定天子身体的靠垫,赵顼口不能言,长篇大论也只能用手指写出来,倒是辛苦他了。
宋用臣絮絮念着:“……道术为百家裂,圣教为俗学弊……”
韩冈眼皮跳了一下,对面一下投过来十几道的目光。差不多都是要看他的笑话。
听到两句,在列的哪能还不明白天子想说什么?赵顼这是避开了直接议论韩冈昨天的课程,改而在经术上做文章。而且还是主张“一道德”,不然就不会有“道术为百家裂”一句了。
赵顼手脚不便,用指尖蘸着墨水所写的开场白很短,不过十几句话。抑扬顿挫地念过一通之后,宋用臣就代天子点起了王安石,“王卿作《三经新义》,训释经义,发明圣人作经大旨。布教化于九州,卿之功也。”
王安石连忙起身,颤声道:“臣有陛下,方得一展羽翼。”
“韩卿。十年间,外定四夷,内抚万姓。生民幼子多赖卿家得全。善莫大焉。”
赵顼这不能是称赞,韩冈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他有出将入相的才干。几句话只擦了格物致知的边。韩冈却浑若不觉,也起身行礼:“臣得陛下简拔于草莽,不敢不用心于王事。”
“程卿之正,朕早已知之。论事不论人,程卿之后再无一御史有此德量。”
程颢同样起身拜谢。他看着若无其事,不过下面的吕大临脸色不好看。天子对新学可谓是一往情深。这不是拉偏架了,提都不提两家学问,根本不让韩冈和程颢有发挥的余地。
“三位卿家各有胜擅,故朕礼聘入资善堂中讲学。只是三位卿家在道理上各持一端。太子年幼,无所适从。‘惟精惟一’,道不纯,则心难正。士庶心不正,一家之祸。卿大夫心不正,朝堂州邑之祸。天子心不正,天下之祸。不知诸卿可有良策以教朕?”
这是谁弄出的问题?韩冈倒想问问赵官家,把自己和王安石、程颢一并招入资善堂,究竟是集英殿上的哪一个?!
程颢眉头也稍稍皱了一下,天子的话听起来就是要以新学教太子,无论是韩冈还是他程颢,都必须向新学低头。
王安石、韩冈、程颢在教书育人上的观点大都类似。三家都是义理一派,只是各自的理,或者说道,不一样罢了。但孟子的修齐治平,却是三家共同的依归。现在根本没必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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