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院换了衣服,若是往日,韩冈稍事休息,就会去外院面客。但今日,太皇太后去世,一应应酬也就要歇上一歇了。要不是王旖出去了,家里也可以难得一次的轻松一个晚上。
换完衣服,韩冈先去了一下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几封信。
“是大哥的信?”
“就是大哥的。”韩冈扬了扬手中的信,“素心,看过了吗?”
严素心摇了摇头,韩冈没允许她看,她怎么可能拆信先自己看。
“大哥怎么样?”
韩冈子女众多,但家中的老大,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纵然对待子女,他都会说两句狠话,但亲生的儿子,怎么能不挂念?
“大哥一切还好,成绩也不差。”韩冈看着信,“倒是瑞麟了得,上一会射猎,硬是射杀了一匹狼。”
“狼?!”严素心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要担心。”韩冈摇手笑道,“只是一匹而已,僧多粥少,能抢到这一匹,是瑞麟的本事。”
种家、姚家,七八家将门的子弟都在书院中,横渠书院中属于军事的科目比重,并不比其他科目要少。寻常的射柳不说,田猎也都按季举行。书院之中多少学子,都要参加射猎。突然间发现了一匹狼,几百人一起打狼,王祥说是射中还不如说捡到更合适些。
但听见韩冈夸奖王厚的儿子,周南就不禁脸上带了笑意。
严素心偷眼看这周南,见她笑起,也跟着笑道:“瑞麟越好,南娘就越高兴。这么着紧女婿啊?”
“我们做父母的没办法陪着他一辈子,只能靠她的夫婿了。南娘,待会儿春天的衣服,可要让人给他们带去。”
“哪一件?”
韩冈在中间插了进来,让人去取两人的新春装。
很快衣服就拿了来,韩冈的手指在衣角捻了一下,“手感这么细……是陇右的细棉布?”
韩冈也分不清棉布是不是自家的,但他知道,这个手感很细,不是普通市面上能买得到,感觉上就是陇右的。
“是不是陇右的不清楚,但肯定比江南的好。”
尽管大量采用机器辅助,陇右棉布有着巨大的生产成本优势。但运输成本上的差距,使得陇右棉布的最终成本,只比江南棉布的成本略低一成而已。不过陇右棉布,在市面上,就是卖的比江南棉布更贵一点。
早前江南棉布的售价因为京泗铁路贯通,价格下降了一成有余,甚至还有继续降价的余地。而最普通的陇右棉布,其每匹的价格经过不断调整,如今要比等级相当的江南棉布高出三五十文的样子。这个差价,没有大到影响到世人购买时的选择,同时还体现了陇右棉布的品牌价值。毕竟最高档的棉布,甚至能与蜀锦相当。
陇右棉布如今早就成了一块闪亮亮的招牌。同样的质量,一匹只差三五十文的话,世人只会去买陇右棉布。而且市面上还有一种专供军中的三层锦,以其厚度为名,虽不如民间传说的结实得可以做盔甲,但做内甲却是不差。没人不喜欢结实耐用的衣衫。这三层锦从来不出现在市面上,只有军中发下。在市井中只有偶然得见,却已经能够抵得上普通的三匹棉布的价格。
而江南出产的棉布,供给军中时,却是愈见轻薄,军中士卒,得陇右布则喜,得江南布则怨。尤其是京营禁军,一见江南布,便怨声载道,纵使被强行弹压下去,也还是记恨于心。
第二十四章 夜雨更觉春风酣(中)
江南棉商此举,在韩冈看来缺乏长远眼光。
应该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但凡是给官府的货,江南的商人拿出来的,向来要差上一等。
也是跟民风有关,就像两浙、两江一带作为税赋收上来的丝绢,很多都是薄得一根手指便能洞穿,几乎与医用的棉纱布差不多。但丝绢尽管可以做得很轻薄,但如纱布和麻布一般粗糙,可就说不过去了。棉布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朝廷要征收棉布为贡赋,那么江南的棉商就顺理成章地将过去的经验用上了。
这种事成了习惯之后,就连外售的棉布都会做手脚。为了降低成本,与陇右棉布比拼价格,这两年已经能看出江南棉布制造商们开始偷工减料的苗头了。
而陇右棉布,质量上名声出来了。所以才能够卖得比相同等级的江南棉布更贵。
品牌这东西,是需要常年不断地去维护的。如果从个人角度来说,设法躲避苛捐杂税,无可厚非,但是从地区的整体利益来讲,所有人都这么做的话,江南棉布的名声也就坏了大半。
直接的竞争对手若也一个样,棉布这个生意还能长久地做下去,可是陇西这边,韩冈耳提面命要注重质量,上缴的布匹都是选了质量好的,为得是什么?还不是就是为了保证陇右在棉布上的垄断利益?
时至今日,陇右与江南之间的棉布之争,已经达到了韩冈最初的目标。即使是完全一样的棉布,挂了陇右的牌子,硬是要比江南棉布贵上几十文,这些差价,就是名声。
“如果江南的棉布,就做成小衣好了,穿在里面谁都看不出来。做外袍的话,还是自家的布。”
韩冈手指捻了好几下,直觉上觉得不该是江南布,但也没分清手上的衣服,到底是不是自家的。
要不是因为成了朝廷发下来的俸禄的一部分,江南的棉布也不会出现在韩家。自家就是陇右棉布最大的生产商之一,韩家当然不会向外购买别人家的棉布,但朝廷作为俸禄的一部分发下来的棉布,那也只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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