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朝规,百官参拜之后还有一段仪式,但向太后觉得自己没空浪费那个时间了。
当苏颂正要引领百官继续朝仪,殿上突然传来太后身侧传旨官的声音:“诸位卿家,吾有一事相商。”
“来了。”
蒲宗孟精神一振,王安石没有大闹朝堂,这让他很是失望。
不过当太后要废皇帝的时候,他又会如何?!
皇帝已经被幽禁,宫中被太后牢牢控制,宰相、议政尽数奉太后为尊。
且皇帝在民间、在士林,可谓是声名狼藉,加之又是幼主,本无恩德于天下,今日太后决心废掉他,别说出面反对,就是为其叫屈的也不会有多少人。
很可能除了王安石之外,这座大殿上,就没有第二个人。
但以王安石的性格,可不会在乎自己身边的人多人少。
只是当蒲宗孟用眼角余光搜索到排在上首的王安石时,他的心里忽然又不那么笃定了。
万一王安石又跟刚才一样呢?
蒲宗孟知道,王安石年前大病了一场,今天早上看见王安石,也觉得比过去苍老憔悴了许多,或许这病愈之后,王安石的性格变了一个人也说不定。
蒲宗孟越想越觉得没有错,把希望寄托在王安石身上实在是大错特错,一切都要靠自己才对。
眼下不正是有个机会吗?!
望着空无一人的御座,听着苏颂说着“请陛下训示”,蒲宗孟发现,这可是天大的良机。
只要敢豁出去,蒲宗孟想,这就是机会!
第四十八章 时来忽睹红日低(七)
太后的发话比预计提前了一点。
不过苏颂还是按照预定计划出班回了一句,“请陛下训示。”
“先帝不幸早弃天下,将天下和皇帝托付于吾。”
“吾才浅德薄,垂帘十载,也只是勉力支撑。”
很有几个朝臣脚动了一下,想要出班回话,告诉太后,他们绝对没有这种想法——这是正常的君臣互动:皇帝故作谦虚的时候,做臣子的就必须要贴心的给他点面子,不能毫无反应,更不能点头附和,否则就要面对唱了独角戏、丢了脸面的皇帝的恼羞成怒,太后也是一般——只是谨慎心让他们多观察了一下理应先开口的宰辅。
正是看到宰相毫无反应,他们才立刻改了念头,打定主意要多等一阵。
而太后,也没有等着哪个臣子跳出来告诉她,百姓安居乐业,太后劳苦功高,这十年的盛世华年完全可称为元祐之治。
一个响亮的尖细嗓音在殿中回荡,继续转达着太后的发言,“这十年,天下或可曰无事,可这宫中却是每每多生事端。”
“说起来,还是吾心思放在国事上太多,无暇训导皇帝,以至于为奸人所引,尽做些昏徳悖逆之事。”
太后的话说得很慢,说上一句,歇上片刻,才有下一句。
本已是拟定好的开场台词,用上了半刻工夫,方才说完。
蒲宗孟快要受不了太后这种诡异的说话节奏。
想要抓住机会,必须找对开口说话的时机,贸然打断太后的发言,不仅抓不住机会,反而会受到责难。
他几次想要开口,几次都强自忍住,直觉告诉他,太后的话还没说完。直到此时,听到昏徳悖逆四个字,蒲宗孟的精神更加集中,真正的戏肉就要来了。
天子到底如何昏徳悖逆,其中的具体事迹,从来没有在朝堂上公开过。太后想要名正言顺,并且顺利得到群臣的认同,就必须将小皇帝过去所行种种恶事都一五一十地告知群臣。
那时候,时机可就到了。
这时,苏颂慢悠悠地上前,“臣等受先帝重托,辅佐今上。如今天子失德,非陛下之过,乃臣等之罪也。”
蒲宗孟闻言一愣,太后还没说皇帝做了什么,苏颂怎么就直接承认天子失德?
霍光行废立之事,好歹还历数了昌邑王登基二十七日所犯下的一千一百多条罪过来。
其实若是按照霍光废昌邑王的旧例,应该先是宰相们共议,然后联络群臣上书,太后批准就可以了,不应该由太后主动开口。
不过宰相们这么做,也有可能是怕担一个权臣的罪名。反正太后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天子都能服药来陷害太后,太后还需要在乎什么?
“天子若是亲政,宰相不能谏阻,自是宰相之过。如今天子尚未亲政,一干昏德之事,是吾管束不严之过。”
“家宅不宁,贻笑于外,此事事小,若是宫中之乱,推及天下,致使亿兆元元受难,败了这大宋万里江山,吾日后难见熙宗于九泉之下。”
“若是还有些时间,吾当好生教训皇帝,使他能迷途知返。只是吾如今病重,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太后再说起话来,还是一句一顿。
说出的话也根本不是她日常的口吻,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如何讨太后欢心才是重点。
太后一句“没有多少时日”话声刚落,蒲宗孟便如离弦之箭,赶在所有朝臣之前蹿出班列,“陛下小病,不久当愈。何来没有多少时日之语?”
如果遇上有人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论此人是君上、家人还是友人,甚至是陌生人,普通人都知道该如何说话。
这与之前太后故作谦虚的情况不同,做臣子的可以开口也可以不开口,但太后说自己时日无多,哪个臣子敢干站着不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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