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朵夫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张酣睡者的脸。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什么他心里会突然别扭起来。不能将这个姑娘看成商品,看成换取一千万法郎的代价。
飞行天气良好,只有微风吹拂,引擎均衡而安静地工作着,螺旋桨隆隆地响,机舱里很舒服。假如没有这种矛盾的念头,克里斯朵夫一定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等待这法国女人睁开她棕色的眼睛,那在飞机上曾两次好奇地注视过他的眼睛。
克里斯朵夫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他真希望不是这个姑娘,而是另一个人作为他们的人质。那个人得有张让人讨厌的脸,一张符合人们所描绘的罗莲·德·弗雷斯卡生活方式的脸。他眼前睡着的是资本主义父母的产物吗?真是那个娇生惯养、道德败坏、趾高气扬、肆无忌惮的社会败类。
他诅咒自己那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掉头朝窗外看去,认出下方是高尔斯皮,几公里外是布罗拉,他俯瞰下面的海岸,看见附近的帆船和渔艇,有时船上有人向他们挥手,他的目光又回到了昏迷不醒的姑娘身上,回到这张纯洁的脸上。
约翰观察了他一阵,然后碰了碰贝特西,把头朝克里斯朵夫那里努了努。贝特西也看了一会儿克里斯朵夫的样子,她显然有些不满。
“你盯着她看干什么?”她说,“你是不是还从来没有见过外国货色?”
克里斯朵夫掉开了脑袋。约翰大笑起来。马科斯转过身来。
“他这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姑娘仰面朝天地躺在面前。”约翰说。
克里斯朵夫看着约翰。
“如果你是说一个被氯仿熏倒的人,那算是说对了。”克里斯朵夫给他以刻薄的答复。
“他那副马牙一定已经啃过不少姑娘了。”马科斯挖苦地说。
“为了让你们大家明白今后应该怎么做,我想再提醒你们一遍,谁也不许同罗莲说话。禁止任何个人接触,这是安全措施。她需要什么由我给,必要时也可通过约翰,我不希望哪个人被她的魅力迷住,给我们的计划带来危害。”贝特西的腔调颇有些盛气凌人。
“为什么只有你可以,贝特西?”马科斯问,“为什么此外偏偏只有约翰行?”
“别装傻了。因为我想使我们的计划得到圆满的实现,”贝特西回答,“约翰呢,他最稳当。”
“是由于他已经有了你吗?我看不保险。”克里斯朵夫话里带刺。
“你们干嘛都那么神经质?人家要是不看你们,光听你们说话,准以为你们是死对头,准会摸不着头脑。”山笛说。他是喜欢安静的。
“我们互相间的感情从来不像今天这么深!我想你们多半是理解错了。”约翰答复他。
“别说话了。”马科斯发出嘘声,“她在动。”
蕾娜特睁开了眼睛。她模模糊糊看见上方有个玻璃拱顶,她看见了傍晚的天空,感觉到身体在引擎声中颤动。她很不舒服,眼睛不听她的话,身子也坐不起来、她感到自己精疲力尽,脑袋里有千百只黄蜂在叫,耳朵里嗡嗡地响。她小心翼翼地把头转向一边,依稀看见那个机场小姐和那张马脸,还看见了其他男人。她觉得口水从嘴角流出,根本制止不了。她试着回忆出了什么事,可是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有几秒钟她甚至产生了这么种印象:这一切都是梦。要不她是不是经历了一场车祸?
她吐出了一些听不懂的词,贝特西向她靠得更近了些。蕾娜特的目光渐渐清晰起来,手伸进上衣口袋摸出手绢,机械地凑到嘴边,擦干了嘴唇。当她试着坐起来时,贝特西向她示意,让她躺着别动,
“出了什么事?”蕾娜特喃喃地说,“我在哪里?”
贝特西把一个手指搭在嘴边。
“别说话,罗莲小姐。如果您能保持安静,遵照我们的指示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贝特西轻声说。
蕾娜特茫然不解地看着贝特西,观察着那—张张脸,除了一张,其他脸都在向她看。
“芬奇先生在哪儿?”蕾娜特问。
“芬奇?我们不认识什么芬奇先生。”贝特西回答。
“可是芬奇先生在等我,”蕾娜特急了,“我得马上去他那儿。你们是谁?我在哪里?我见不着芬奇先生可不行啊。”
“您在一架直升飞机上。我们很快就将降落。只要您能保持理智,等您的父亲及时交出赎金,您就没事了。”
“赎金?我的父亲?你们把我……你们把我……扣留了?”
“你还是有灵感的,小家伙。”马科斯说。
“别插嘴,二号。”贝特西冲着他说。
蕾娜特坐了起来。她颤抖,呻吟,手抓住了头发。
“这一定是误会。”她喘吁吁地说,“你们一定搞错了。你们从我……从我父母这儿又能得到什么。你们一定把我当成了别的什么人了。”
“我们对您了解得很清楚,罗莲小姐。您的家庭是法国最富有的家庭之一。”贝特西坚定不移。
“可是我不叫罗莲,”蕾娜特松了口气,又有了信心,“我的名字是蕾娜特·歌得斯密德。您只要看看我的护照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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