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世上的逻辑分两种,一种是逻辑,一种是中国逻辑。
中国逻辑告诉我们,明朝政府不可能容忍王阳明在天子脚下开坛布道,不要问我为什么,除非你不是中国人。
还没等“思想警察”来掀摊子,王阳明的两个弟子就跳了出来。
王舆庵和徐成之。
这两个人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他们在本剧中的任务就是跳出来吵一架,然后推动剧情往下发展,然后消失掉。
为什么吵?很简单。
王舆庵认为陆九渊是对的,徐成之认为朱熹是对的,二人相持不下,谁也搞不定对方,就吵到了王阳明跟前。
尊朱乎?尊陆乎?这在当年实在是个异常尖锐,异常敏感,异常具有炒作价值的话题。这么好的选题,不上《一虎一席谈》简直可惜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这回绕不过去了。
问题是当年的脑残一点不比现在少,试想一下,让非主流们不玩网游集体改看《尤利西斯》的难度有多大,你就知道让明朝人放弃信仰了几百年的朱熹,改信陆九渊有多么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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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王阳明得试试水。
我一直怀疑王舆庵和徐成之唱的这出是王阳明授意的。
王阳明知道京城的各大媒体正聚焦于大兴隆寺,自己出言稍有不慎,就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于是,裁决结果如下:以朱学为是,陆学为非,是天下由来已久的定论,就是徐成之不去辩驳,王舆庵也不可能改变。
打了个太极。
有人开始不满了,主要是一些参加过“大兴隆寺培训学校”的人,他们早就感觉王学是“非朱是陆”的,是与官方意识形态相对的,怎么自己视为精神领袖的王阳明转眼间就变了立场呢?
于是大兴隆寺门房里的意见簿上多了很多留言:
坐等楼主被砸,楼下的保持队形;
五毛已寄出,请注意查收;
楼主,该吃脑残片了。
看来陆九渊的群众基础也不差嘛,王阳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既如此,那么就该下结论了,王阳明绕开了评判谁对谁错这个思路,只说:朱熹和陆九渊各有所得各有所失,二人的学说也有互相渗透的地方,没有必要片面地打倒一个树立一个。但是,朱学早已风行天下,再去讨论没有意义,而陆学蒙受不白之冤已有四百年,是该为它平反了。
此旗一祭,朝野哗然。
阳明这个结论看似不偏不倚,但明眼人都知道,归根结底四个字——非朱是陆。
请注意,这不是在争袁崇焕是不是汉奸的问题,而是在争一个意识形态的问题,即使当权者可以容忍,一堆吃朱熹饭的人也饶不了他。
顿时,王阳明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攻击他的文章汇编成册可以出本36开的杂志,日刊。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官方意识形态代表人物的朱熹被人当板砖扔来扔去,而作为学术思想的朱熹倒也有人笃信不疑,穷极一生去研究。
汪抑之、崔子钟、储瓘三个王阳明昔日的至交好友就是搞理学的专家。
于是,这三个人再也无法理解王阳明,或痛心疾首,或致书断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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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子捅大了。
据路边社报道,以王阳明为首的大兴隆寺狂徒集团张口闭口就说当今朝野上下都不讲学,只以记诵辞章为乐,还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程朱的学问连佛老都不如,简直荒谬!
倒王中的实干派开始采取行动,着手拆散王阳明、湛若水、黄绾的“邪恶轴心”,先是湛若水被调去出使安南(越南),次年,黄绾因为被人参劾,告病归浙。
阳明在京城的第一次讲学以失败告终,在他送别湛若水的诗里最后一句贴切地反映了他此刻的心情:
迟回歧路侧,孰知我心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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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才是《大学》
正德七年十二月,“升”王阳明为南京太仆寺少卿,正四品。
太仆寺是管马的,少卿是副职——明显是“杯具”了。
年底,王阳明由首徒徐爱陪同,前往南京赴任。
徐同学正德三年中进士后,先在河北祁州干了几年知州,任满后回吏部述职,给了个从五品南京工部员外郎的官,正好同阳明一道前往南京。
徐爱是王阳明的妹夫,二人决定先回余姚老家转转,就给朝廷打了报告,一路南下。
望着亦步亦趋、敦厚好学的徐爱,阳明心下感慨万千。
在王阳明被刘瑾追杀,亡命天涯,朝不保夕的时候,徐爱义无反顾地拜他为师。这么多年来,除了给他写过一封推荐书外,从未尽到当老师的责任。如今既同船而归,正好将这几年悟道的心得传授与他。
阳明站在船头,回顾徐爱,笑道:“一别五年,不知你学问可有长进,倒要考你一考。”
徐爱嘿嘿一笑,道:“弟子自知愚钝,故在读书上未敢偷懒。”
阳明道:“那你且将《大学》背诵一遍。”
“《大学》?”徐爱愣了:我靠,你咋不让我背勾股定理?《大学》位列《四书》之首,标准的启蒙读物,这是明朝人都知道的,背不过《大学》连秀才都考不上,这家人扈从的都在跟前,以自己的身份背这本少儿读物很没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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