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定迟疑道:“爸,这种局势该如何整治哪?”
袁世凯阴沉着脸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要不惜使用任何手段,还能挽救啊。你看这全世界,除了美国、法国,哪个国家没有皇帝?孙中山那帮民党太天真啊,想着学美、法两国?差的太远啦!”
袁克定连忙附和说:“爸您说得太对啦!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袁世凯道:“宋教仁杀了……国会解散,废除孙中山订的临时约法,我订个宪法,我是终身总统!总统继承人要由我指定,就是不能叫老百姓选举,这样天下就是咱袁家的!但是,立继承人我是一定主张要立贤不立长的!”
这时,袁世凯的正室于氏拿着一盒人参走进办公室,喜滋滋地说:“大人,这是张作霖送的人参,上面还有四平街药铺的价签,一万两千块银元啊!”
袁世凯露出讥讽的笑容,扭过头去。于氏却没有察觉,还在问:“怎么煎给你吃啊?”
袁世凯摆了摆手,道:“交给老三,她们高丽人煎人参煎得好。”
袁世凯闭上眼睛,好一会儿,转过头对袁克定说:“你记好了--你亲自到政事堂去办:奖给张作霖一级总统大勋章和五万银元。提升张作霖为护军使,品阶等同督军。命令二十七师调往内蒙古驻防。”
袁克定道:“都记下来了,爸爸。”
袁世凯走向后楼,于氏正要离开,被袁克定叫住了。袁克定道:“娘,我有事求您。”
于氏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流露出慈爱的目光,柔声说:“什么事啊?”
袁克定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爸刚才说要废了我!”
于氏失声叫了出来:“啥?废了你?你爸要咋样废了你啊?”
袁克定索性一口气竹筒倒豆子,说道:“娘,我爸要废储!就是不叫我继位,不叫我接班,就是不立我当太子啦!明白了吧?娘,不立我当太子,娘就当不上正宫娘娘!娘就更没啥地位了--娘这回一定要跟我爸闹!死活不能答应废我!”
于氏拉住袁克定的手,走到一边的柱子下,打量了四下无人,才悄悄说:“你爸不立你还能立谁呀?”
袁克定沮丧地摇了摇头,道:“我看出来了,爸想立二弟克文。”
于氏“嗯”的一声,点头说:“克文有才学,能写会画,听说不少人来求他写的字,拿出去都能卖钱哪。你爸还说过你腿不太好……”
袁克定愤愤不平道:“克文他见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在窑子里头鬼混!我爸知道吗?再说我不但是长子,我还是娘您生的,我是嫡出!他克文不但是次子,他还是姨太太生的!……”
于氏吃了一惊,一下捂住了儿子的嘴:“克定!这话可不敢说!你这话要是你爸听见,他一准废了你不说,还要把你打入冷宫!”
袁克定道:“我说的是实情啊!”
于氏摸着袁克定的胸口,含着眼泪说:“实情也不能说!这么多年了,娘有一肚子的话,都没处说去。今天话说到这啦,你也是娶妻生子的人啦,娘就跟你倒倒多年的苦水--你知道为啥娘生了你之后就再没生养?”
袁克定道:“不知道,娘,到底咋回事?”
于氏一脸酸楚:“你还不满周岁,你爸就把娘打入冷宫,再没跟娘同过房!”
袁克定困惑地问:“为啥啊?娘?”
于氏咬了咬牙,把这么多年一直藏在心中的苦水倒了出来:“就为了一句话!有一天要出门,我梳洗打扮换了件花袄,叫你爸看好不好。你爸说:‘好啥,打扮的像个马班子!’我一听就来气了,咱老家管妓女叫马班子!我就顶了你爸一句说:‘我不是马班子!我有姥姥家!’你爸一听,气得起身就走了,从此不再跟我同房!”
袁克定好奇道:“就说这?是啥要紧的话呀?”
于氏解释道:“我说有姥姥家就是说我有娘家,是明媒正娶的大太太。可你爸是姨太太生的,他说我故意揭他的短儿!人家都说两口子打架都不记仇,为一句话,你爸就这样嫉恨人,你爸的心有多狠!”
于氏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
袁克定握住于氏的手,阴阴地笑道:“要心狠咱就都心狠!他要立二弟,我就把二弟杀了!” 于氏惊恐瞪大眼睛:“你说啥?”
北京城西长安街上。这天,天气热得出奇,大毒的日头挂在天上,一辆马车由西往东跑。张作霖、张景惠、张作相坐在车上。张作霖反复看着金表,一边喊道:“赶车的!你快点赶!”
车夫嘿嘿笑道:“几位爷,这马跑得不慢了。”
张作霖道:“我们怕赶不上火车,你快点赶吧!”
车夫道:“可我这马只能跑这么快了。”
张作霖笑道:“啥呀?我都看出来了,你都舍不得打它,它能快跑吗?你用鞭子狠抽他,它就跑起来了。”
车夫手高高扬起,轻轻落下,摇摇头:“不能够--好嘛!狠抽撒丫子?!马给累死喽!我们全家都得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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