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法庭设在塘沽路上海市参政会礼堂。审判台上用麻绳吊着四个孤零零的大字:
“公审大会”。
这种布置,独具匠心:既含糊又不含糊;既说明问题,又不使冈村受刺激,恰到好
处。
台下坐着一千二百余人,他们是各省市的代表,军队代表,各驻华使馆代表和新闻
记者。
八点四十五分,身着黑色法衣的军事法庭庭长石美瑜,法官叶在增、葛召荣、李之
庆、宋书同,检察官陈光虞,书记官张体坤,在台上前排座位上就坐,指走辩护律师江
一平、杨鹏、钱尤生坐在第二排座位上。
“五分钟之后,身穿深灰色西服,头戴同样颜色礼帽的冈村宁茨,由四名法警押人
法庭。他抬头望了望悬挂在审判台上的四个大字,心里获得几分慰藉,步子也迈得坚实
了。他摘下礼帽向台上深深一鞠躬,又向台下深深一鞠躬,然后提着礼帽面对台上立正
站着。
九点正,石美瑜宣布开庭:“公审大会开始!下面,由被告说明自己的姓名、性别、
年龄、籍贯和身份。”
翻译将这句话译成日语说给冈村听后,他沉沉地点了一下头:“是!本人是冈村宁
茨,男,六十六岁,日本东京人,前日本驻华派遣军总司令,陆军大将。”
石美瑜说:“现在,由张光虞检察官宣读起诉书。”
起诉书说远不说近,说轻不说重,而且非常抽象:
“被告在华时间长达十六年之久,较之其他战犯的犯罪事实要多。民国十四(一九
二五)年至十六(一九二七)年任皖系军阀孙传芳的军事顾问,为孙传芳割据浙、赣、
皖、闽、苏五省出谋划策,破坏中国的统一。翌年,他任日军步兵联队长,参与由大仓
利通师团长指挥的攻打济南的战争,屠杀中国军民五千余人,中国政府派交涉员蔡公时
等十七名外交官前往济南与日军交涉,结果蔡被日军割掉耳朵和鼻子,几天后蔡与十六
名外交官惨遭日军杀害。”
陈光虞念到这里,冈村按照蒋介石等人“要表示痛心”的吩咐,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又向台上台下各鞠一躬。他抹着眼泪说:
“我有罪,我有罪!虽然攻打济南由大仓指挥,在那里实行大屠杀和割掉蔡公时先
生的耳鼻是他的主张,但我应该劝阻。可是,我没有这样做。有罪,我有罪!”
他连捶两下胸脯,把罪责完全推到大仓利通身上。
石美瑜一击惊堂木:“等起诉宣读完了你再说!”
“我一心只想到自己的罪行,竟忘记了法庭的规矩,敬请原谅!”他向石美瑜鞠一
躬。
陈光虞继续念道:“民国二十一(一九三二)年,被告作为上海派遣军副参谋长,
参加侵占上海的战争,使四千多个无辜市民死手非命,翌年五月,被告与中国代表熊斌
签订了《塘沽协定》,使日军进一步控制了华北。被告出任关东军副参谋长时,为伪满
洲国的所谓独立出谋划策,又一次破坏中国的统一。”
关于冈村在华北、华中地区实行残酷的“三光政策”,起诉书一字不提。
陈光虞最后说:“被告率部驻华北期间,以及后来任驻华派遣军总司令期间,多次
发动侵占中国领土的战争,使中国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石美瑜说:“下面由辩护人江一平律师为被告辨护。”
“庭长先生!不用辩护人为我辨护。”冈村显得很沉痛,“起诉书说的全是事实,
我一概承认。我深深感到对不起中国人民!”
他又哭起来:“不论法庭怎样对我量刑,我都甘领甘受!即使判我死刑,我也是死
有余辜!”
历时四十分钟的公审,谁也没有直呼冈村宁茨的名字,颇有点礼貌相待。石美瑜宣
布被告退庭后,冈村哭哭啼啼离开法庭。
当天晚上,冈村怀着复杂的心情,给在日本大东亚省任课长的长子冈村忠正写信:
“今天,我第一次受审,开始不免有些紧张,但听完检察官念的起诉书之后,紧张
的心情就消失了。按起诉书的陈述,无论如何定不了我的罪。不过,我还是按照中国政
府有关领袖的叮嘱,在法庭上显得十分沉痛,居然三次流了泪,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泪
是怎么流出来的。但我注意到了,我的眼泪并没有打动多少与会者的心。关于我的问题,
最大的矛盾是中国最高当局与老百姓的看法不一致。然而,我相信,只要中国的现政权
不被共产党所取代,我就有生还故土的希望。遗憾的是,中国正在进行的这场内战,国
军累战累败。因此,我仍然忧心忡忡。”
正因为如此,当一九四九年一月蒋介石下野时,冈村如丧考妣似的痛哭了一场,而
且伤心得一连两天只吃下两个馒头。何应钦知道后,派秘书王顺民去监狱安慰他。王顺
民对冈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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