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了,他们走进一片林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突然,从林子的深处飞出一辆自行车,放赖地躺在路中央。接着窜出一个人来,手枪就对准了车把什的脑壳恶道地说,站住,车把什勒住马车。
蒲公英从车后走出来,做一个响动表示他的存在,说,哥儿们,我是东家,有什么着窄的事,冲我说。
那人穿一件凡士林藏青色羊羔皮袄,白净脸,金丝镜,显出一点斯文,不斯文的枪口对着蒲公英说,拿钱来,老子去天津没路费,借点。
蒲公英的皮甲克当了抵押,身上真没了钱,他说,哥儿们,你要啥都有,就是没钱。啥年头了,还干这种勾当。
那人说,闭嘴,没钱,拿马顶,卸下来。
车把什磕头又作揖说,老大,使不得,使不得。马是我的命根子啊。
那人说,那就要你的命。
蒲公英说,哥儿们一定要钱,那就把我的饭钱给你,只是一饸饹醋钱,不够你塞牙缝的。
那人说,拿过来。
蒲公英说,老大你吓着我了,手发抖,你来掏,就在裤裆里。说着,蒲公英举起手。
那人逼近,一手举枪,一手伸进蒲公英的裤裆。趁他全力掏钱的时候,蒲公英举着的手轻轻一落就打掉了那人的手枪,抬腿照那人膝盖就是一脚,踢他个仰巴叉,蒲公英拣了手枪。那人也有两下子,他一跃身,朝蒲公英夺枪。蒲公英脚下使个绊子,就势一推,那人就趴下了。蒲公英踏上一只脚对车把什说,伙计,别看着,动手啊,拿绳子来。把那人绑在树上。车把什生怕他跑了,系了一个套又一个套。
蒲公英扒下那人的皮袄,掖了枪,拣了自行车上路了。
半夜走路,他们摸摸索索走到青龙湾刘家庄,黑夜没有摆渡,咋过河?车把什说,老板,就是白天过河也是很麻烦的事,据点把着摆渡口,搜查过往车辆行人。我们先找个店住下,马也得歇歇脚,喂料。我们也打个盹儿。
月色朦胧,北风叫得贼响,天贼冷,人也困了,马也乏了。蒲公英叫开了那家车马店。
灯光一闪,门开了。店家问,客官,你要歇马住店,还是打尖吃饭?
蒲公英说,先住下,明早过河赶路。
店家说,说话就早晨了,请,请。
马车赶进了大门,伙计们卸车喂马。店老板亲自拎了一壶水沏茶,蒲公英刚端了起茶杯来就听伙计在外嚷嚷,安班长查店来了。蒲公英一愣,真快。店家说,先生,您喝茶,我去看看。
安班长就是中心炮楼的治安军班长,三块豆腐高,尖嘴猴腮,公哑嗓。他在院子里炸炸哄哄地说,马车是谁的?
店家说,一位老客的。
安班长说,人呢?
店家说,在店房喝茶呢。
安班长进屋一看蒲公英一手夹着烟卷,一手端着杯子品茶,眼皮也不抬,没把安班长放在眼里,那超然镇静的气度,令安班长倒吸一口凉气。他客气地说,先生是干什么的?
蒲公英一笑递过一支炮台牌香烟说,我是个买卖人。
安班长说,哦?买卖人有的是钱呐。从哪来?到哪去?
蒲公英说,从天津来,到翰林庄造纸厂去。
安班长说,哦,王团总的厂子。先生尊姓大名?
蒲公英说,知道就好。他两手指夹出一张名片投过去又说,自己看,认识汉字吗?
安班长拿倒了名片又正过来说,喔喝,天津治安总署康科长。失敬,失敬,有眼不识泰山,兄弟只是执行上头的命令,抱歉。
蒲公英说,没什么,请坐,喝茶。
安班长端起茶杯突噜一声喝了一个干,伸手比画了一个八说,这个,神出鬼没,我们炮楼的麻队长昨夜睡着觉,脑袋就搬了家,我这一百多斤也不知哪时交代了呢。先生你休息,天亮了,兄弟还要检查渡口。
车把什突然进来说,老板,院子里俩弟兄要检查我们的煤车。
蒲公英说,安班长,我们拉的都是煤,请高抬贵手。
安班长说,这是上头的规矩,在这儿住下的车、马、驮运的货物,一律检查。康老板既然拉的是煤,还怕检查不成?
蒲公英拔出手枪顶住了安班长说,别动。接着摘下了他是手枪。安班长浑身打哆嗦。店老板说情,他说,安班长可是好人呐。康老板手下留情。
安班长不断地求饶。
蒲公英说,看在店老板的份上,先免你一死。不过,你得送我们过河。
安班长说,不行啊,那有日本人的岗,叫日本人知道了,我就没命了。
蒲公英说,少废话,跟我走一趟,装得像一点,敢露马脚,先杀了你。
安班长说,是,是。服服贴贴地跟着走到院子,见两个他的弟兄正要检查煤车,他过去照准一位就是一记耳光,骂道,你们瞎了狗眼,这是治安总署康老板的货,哪个敢动?
两个治安军遭到不明不白的一顿贼打和当众羞辱,脸上一道一道的手掌印子。安班长嚷道,还愣着什么?走,送康老板过河。俩治安军一个拉马;一个套车,车把什扬鞭子开出了店大门,一眨眼就到了渡口。
渡口的摆渡已经靠岸,卡子的治安军检查一个个上船的人和车,今天不知出了啥勾当,搜得贼凶,人们举着手,伪军挨个的不论男女老的小的,都得让人家拍肚摸腿抠腰捏屁股,搜的贼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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