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戬说:“张同休言语粗俗,我怕他惹魏相生气,故不让他上楼。”这张同休,是张易之的哥哥,的确是粗人一个。
武则天见双方争得不可开交,就问:“谁能作证?”
张易之眉头都不皱,就溜出一句瞎话:“凤阁舍人张说亲耳闻听。”
原来这张说在官场上是个雏儿,也是奉宸府的帮闲,一向与二张走得近。张易之就找到了张说,引诱他做伪证。张说经不起诱惑,答应了。
次日,女皇帝召张说当庭对质。一大早,张说快要走进朝堂时,他的同事、同为凤阁舍人的宋璟把他拦住,说道:“名义至重,鬼神难欺,不可党邪陷正以求苛免!若你获罪流窜,其荣多矣;若你事有不测,我当叩阁力争,与子同死!努力为之,万代瞻仰,在此举也!”
宋璟刚说完,殿中侍御史张廷珪在一旁背了一段孔子语录:“朝闻道,夕死可矣!”
这两位先生的意思,简直就是让张说要舍身成仁。
紧接着着,张说的老师、右史刘知几也拄着拐杖,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上前来,以杖捣地曰:“勿污清史,为子孙累!”
张说听了这几个人的劝说,内心受到极大震动,一个劲儿地点头,但并不搭话。
魏元忠见张说到了,忽生惧意,便孤注一掷道:“你想与易之、昌宗一起罗织我魏某么?”
张说一惊,这才想好该怎么说。他对魏元忠说:“公乃丈夫也,位列宰相,何出此无赖小人之语?”
上了朝上,张说向女皇和诸臣行礼如仪,似乎并不着急说话。
张昌宗早就急不可耐,催逼张说赶快作证。
张说还是欲言又止,二张心急火燎,凑近来围着张说,扯着他的衣袖威逼。
在再三逼迫之下,张说终于开口,但说出的一番话让二张瞠目结舌:“陛下视之,在陛下前,犹逼臣如是,况在外乎?臣今对广朝,不敢不以实对。臣实不闻元忠有此言,但昌宗逼臣使证之耳!”
朝臣们闻言,一时大哗,纷纷谴责张易之、张昌宗太霸道。
二张回过神来,才醒悟到张说已经“叛变”,于是气急败坏,朝女皇喊道:“张说与魏元忠同反!”
朝堂上的这出戏,把女皇也搞糊涂了,她当即问二张:“反状何在?”
二张相互低语了一阵,说:“张说曾说魏元忠为伊、周,伊尹放太甲,周公摄王位,这不是欲反是何?”
女皇便质问张说道:“这话你讲过?”
张说老老实实地承认:“这话我是说了。”
而后,他当着女皇的面驳斥二张道:“易之兄弟小人,徒闻伊、周之语,安知伊、周之道!昔者魏元忠初任宰相,臣以郎官身份往贺,元忠对客曰:‘无功受宠,不胜惭惧。’臣实说过:‘明公居伊、周之任,何愧三品?’伊尹、周公皆为臣至忠,古今仰慕。陛下用宰相,不让他们学伊、周,又让他们学谁呢?且臣岂不知今日附昌宗立取高官,附元忠立致诛灭,但臣畏元忠冤魂,不敢诬之耳!”
张说能被选入奉宸府,也端的是有一些才华,这番话说得逻辑严密、高屋建瓴。看来,他经过反复权衡,已决定改邪归正。
诸朝臣听罢,都长出了一口气,一齐向女皇乞求道:“案情已大白,请圣上恕魏元忠等。”
武则天觉得张说如此出尔反尔,似不可信,脸色就一变:“诸卿想同反么?”
众人只得沉默。
次日,武则天把张说从牢里提出来再次讯问,张说仍是不改旧词。可是女皇对他还是有疑心。
魏元忠与高戬终究还是被下狱,。至于张说,武则天把他交给了河内王武懿宗去审问。武懿宗本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但此时他也在考虑后路。女皇来日无多,后事难料,武懿宗觉得没必要去得罪那么多大臣,便草草审了一场,没挖出什么新东西,把案件又推回给了女皇——这是张说的侥幸。
魏元忠被冤枉,也有一些人敢于为他说情的。宰相们大多不敢作声,惟有正谏大夫同平章事朱敬大胆辩冤,上表道:“元忠素称忠正,张说所罪无名,若令其抵罪,恐令天下人失望。”
冀州有一儒士苏安恒,以前曾投书女皇建言,受到过女皇嘉许,现在也上书说:“陛下革命之初,人皆以为纳谏之主;暮年以来,人皆以为受佞之主(愿听谗言)。今元忠下狱,百姓街谈巷议,皆以为陛下委信奸宄,斥逐忠良。而今忠烈之士亦缄口不言,惟恐悖逆陛下。如今赋役繁重,生民艰难,更有谄媚小人专恣,刑赏失当,只恐人心不安,别生变乱,陛下将何以措置?”
这个布衣书生,话说得很不客气,对形势的评价也很悲观,但是女皇读了以后,却受到某种触动,心下稍平,对魏元忠的敢言也不那么恼恨了。
二张见到这份奏章,大为恼火,劝女皇杀了这个妄议时政的白丁算了。女皇没有答应。
魏元忠的命是保住了,且武则天对他也有了比较透彻的认识。但是,执政者考虑问题,往往是由利益决定,公平不公平在其次,女皇觉得魏元忠直声满天下,性子又急,留在朝中,万一生变,就是一个可能危及她皇权的因素。考虑再三,还是把他打发到岭南高要县去做了一个小小县尉,先把他冷藏起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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