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史家对一个问题很感兴趣,那就是,为何要除去二张?难道二张是女皇的政治代表?
这个问题,我以为,是牵扯到了政变必须合乎民心的问题。无论怎么说政变是为了匡复大义,但臣子起兵对付皇帝,终归还是犯上的事,必须有一个能在社会上一呼百应的由头。
二张恰好充当了这个道义上的靶子。
他们劣迹斑斑,大失人望,各派势力均对他们侧目而视。就连诸武集团,对他们也心怀不满。
就在长安元年(701年)九月,发生过一件宫廷惨案。太子的长子、皇孙李重润和妹妹永泰郡主,及郡主的丈夫魏王武延基,在一块儿非议张易之擅权。后来这话传了出去,张易之向女皇告状,女皇就将这三人交给太子处置。
太子李显经过多年的磨难,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护老婆的废帝了,他在女皇的压力下,将三人一起缢死!
这三个年轻人,当年才不过才十六、七岁.
这是李唐宗室遭受的最后一场惨剧。其中的武延基,就是武承嗣的儿子。
当时武承嗣因为当不上大周的太子,已经忧愤而死,大概没有什么有力的人为武延基说情。
武延基等于因为二张而死,这件事在诸武的心里想必也投下了不小的阴影。事后证明,诸武在政变中态度不明朗,其中太平公主的几个儿子还可能参与了政变。政变结束后,诸武中有一批人受到封赏,据推测是跟倒装有点儿关系。可见诸武对二张也是乐观其败的。
如此看来,二张既失人心,又得不到诸武的支持,力量相当脆弱。既然除掉他们很容易,又能唤起广泛响应,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武则天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她最放心的一支力量——宰相集团中的几个人,会在她眼皮底下完成了这个阴谋。由于政变集团以“除二张”为号召,成功地离间了诸武与女皇关系,使用得诸武不再成为女皇的屏障。
两股本来应该互相制约的力量,不再互相制约,而是有了某种改变现状的共谋,这时候的女皇,处境确实就非常危险了。
一个病卧在床的老太太,与外界完全隔绝,身边只有两个招万人恨的面首。
这实在是太脆弱了。
在权力巅峰21年的一贯感觉,使她意识不到这个危险。
——谁敢?
是啊,这种政变,说得好是清君侧、为民除害;说得不好听就是谋逆。
在政变集团的核心,一开始,对于应该怎么干,也曾有一定的困惑。
为此,敬晖曾向冬官(工部)侍郎朱敬则问计。
这个朱敬则也是个对二张恨之入骨的人。当年女皇有了二张还嫌不过瘾,下令征召一批美少年,竟然有人以自己的“阳道壮伟”而自荐,时任右补阙的朱敬则忍无可忍,上疏批评道:“陛下内宠已有易之、昌宗兄弟,固应足矣”,现又有人自荐阳道壮伟过于薛怀义,这成何体统?“无礼无义,溢于朝听”!
当时女皇倒也没恼,慰勉他说:“非卿直言,朕不知此!”还赏了他彩绸百段。
朱敬则确实见识过人,对敬晖只轻松点拨了一句:“若借皇太子之令,举北军诛易之兄弟,两飞骑之力耳!”(《唐会要》)
张柬之等人觉得这计策太好了,于是照计而行,开始了对北军的渗透。
当时驻扎在玄武门一带的左右羽林军,统称为“北军”。“飞骑”则是禁军里的一个兵种。掌握了北军之后,政变集团紧接着要干的一件事,是与太子接头。假冒太子的名义还是不行,将来会很被动。
此时,太子每天都要通过玄武门,进宫去向女皇请安。这就是接头的最佳机会。
当了羽林军将军的桓彦范、敬晖,便在长安四年的年末,瞅了个空子谒见太子,向他密陈大计。太子欣然同意。
这就再没有任何问题了。
当年在太后的授意下,裴炎、程务挺带兵入宫,把中宗李显逼得退了位,如今有人主动要求以同样方法助他夺回皇位,这简直就是天意!
长安四年的下半年,实在不是个安定的年月。这一年从九月起,神都一带就总是日夜阴晦,间有大雪雨,城中甚至有人冻饿而死。
女皇在病中,对这些天象颇为惶惧,采取了一些消灾的办法,比如开仓赈济、迎请佛骨,下令禁屠、赦免自临朝称制以来所有的罪人(参预扬州之乱和宗室之乱者除外)。
正月九日,又下诏改元“神龙”。神龙为何意,后人不详。难道是预示着“见头不见尾”?总之是有些奇诡。
女皇是强人,她想竭力消弥不祥之兆,祈求重新振作。
二张的心里,此时却有一种隐隐的末日感。据说,张易之刚刚建好一座府邸,夜间就有鬼在墙上写字:“能得几时?”易之令人刮去,次夜又有字迹出现。如是六、七次,张易之无奈,只得在“鬼书”后面加题了一句:“一日即足。”旋即,“鬼书”便不复再现。
张易之的兄弟张昌仪,也尝与人言:“丈夫当如此:今时千人推我不能倒;及其败也,万人擎我不能起!”
奸贼恶人的这种“迟早要掉脑袋、蹲大狱”的预感,往往灵验。这种事,在近世也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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