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颜赤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曾经一度靠着对他的仇恨,才活过那些无比艰难的时光,他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最终的目标都是击败面前这个男人,将他狠狠的踩在自己脚下,将他加在他身上的屈辱加倍的奉还给他。
可是如今,这个男人却对他说,一个父亲怎么能始终记着自己的儿子曾经犯下的罪过。
他靠上身后的椅背,抬眸看着饰金的屋顶。
那么,一个儿子又怎么能始终记着自己的父亲曾经犯下的罪过?
床榻上的人突然重重的咳嗽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单薄的身子向上弓起,如同收到攻击的虾一般蜷缩着,全身剧烈的颤抖着,苍白的脸此刻是骇人的青紫色。
“你怎么样了!”慕颜赤一脚带翻了脚下的椅子,慌忙跃起扶住他。
“咳咳!”床榻上的男人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咳嗽着,双眼凸出如同鱼目,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医师!快召医师!”慕颜赤扶着他单薄的身躯,朝门外吼道
他抬起枯瘦的手,无力的摆了一下,“不用叫了,咳咳……没有用……”
干枯的手指抓紧慕颜赤的手臂,用力的收紧,力道竟然大的让慕颜赤整个左手都无法动弹。
“记住,你将是西丹王,你身上担负着西丹的……命运……不要再见那个女人,记住……不要让西丹……亡在你的手中……”剩下的话被咽进了喉中,干枯的手指在慕颜赤的手臂上凝结成一个狰狞的姿势,彻底的凝固,仿佛要抓牢什么,却永远的失去了力量。
那只手终于重重垂下。
慕颜赤低下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已经闭上眼睛的男子,看着这个方才还在对着他笑的男人,不过是片刻之间,所有曾经鲜活的表情全部从他面上流走,他就保持着那个企盼中带着哀求的表情,安静如斯的死去了。
榻上死去的人被抬走,干瘦的身躯被包裹在华丽的织曾经俊逸非凡的面孔枯萎苍老得不成人形。
“大王每天都要问慕颜将军来了没有,每天都要问好几遍,听到慕颜将军今天来过,便如同孩童一般开心,按时吃饭,安稳的睡觉,脸上也挂着笑容,要是慕颜将军长时间不来,他便郁郁寡欢,眼看着憔悴下去。三日前便听到医师说大王熬不过当夜,结果,大王硬是强撑着等到了慕颜将军,见了最后一面才咽下那口气。也是苦心人啊,越是争斗得厉害,心里就越是在乎,大王和慕颜将军便是这样。最终送了大王最后一程的,还是慕颜将军,父子做到这份上,也算得圆满了……”
白衣奴仆低声交谈着,清理房间里西丹王留下的遗物。
慕颜赤垂手站立在房间的阴影中,抬起棱角分明的脸,透过窗户远望着王城上方的天空。
大漠上空永远只有盘旋的秃鹫和苍鹰,飞的越高,便越是孤寒寂寞。
那一年,他十六岁,侵占自己的母亲,带兵击退哈耶王,成就王国中的威名,最后高昂着头进入父亲为他准备的监狱,如同沙漠中桀骜不驯的狼。
那般年少轻狂,不可一世的年纪……
是这个已经死去的男人,用他特有的方式让他学会隐忍,用扶植和打压双管齐下的方式,让他学会冷静的操控手中的权力,不能张扬和放纵,亦不能退缩和懦弱。
仇恨,在某种时候,亦是鞭策的力量。
他垂下眼,用力的抓紧窗棂,直到碎裂成灰。
父亲,我将要取代你。继续走上这条寂寞的道路……
愿草原上神圣的狼神,庇佑你的灵魂永远不老……
“将军,夜疏朗遣回的信使求见。”侍卫雅输匆匆走近正在喂马地慕颜赤身侧,低声说道。
慕颜赤扔下手中的干草,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这时候回来,十有八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负手走出马厩,“最近有没有哈稚努的消息?
雅输低下头。“哈稚努已经回国两天了。”
慕颜赤停下脚步,转身望着雅输,“回国两天了?为什么没有来见我?”
“因为。他带回了不好的消息,怕将军动怒……”雅输嗫嚅道。
“不好的消息?”慕颜赤皱眉,“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
夜疏朗遣回的信使一身沾满沙土破烂皮祅,蓬头垢面,静候在王宫中。
慕颜赤一出现。他立刻单膝跪下,“将军!”
“夜疏朗要你带回什么消息?”
“将军,暴动杀了我们征兵队近百人!”
慕颜赤一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次出征。莫部出兵近万,如今都在京城大营里没有遣返,这次我们再去,强行征集了近五千人,结果他们骑着马来抢,又是半夜,我们来不及组织抵抗……”
慕颜赤没有再出声。信使的简单地几句话,已经足够让他勾勒出当时的惨景。
五千人的征兵队被一帮蛮民围攻,新征集的士兵也拿着新发放的兵器往外冲刺,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只死了近百人,夜疏朗已经尽了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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