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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红飘带_魏巍【完结】(13)

  周恩来这天住在距通道不远的一个侗族村镇。街上房子不少,都是一座座小小的木楼。 可就是居民逃避一空,连碾米的水磨和舂米的石臼都藏起来了。虽然从地主家弄来了稻谷, 却无法脱出米来。这自然会影响到部队的情绪。加上行军的疲劳,有些干部和战士倒头就 睡,分来的稻谷却弃置一旁。作为总政治委员的周恩来看在眼里,立即召开了干部会议,提 出:没有石磨,就用石头搓,用瓦片搓,也要搓出米来,红军决不能被困难压倒。会后,他 果然找了两块瓦片,就坐在侗族的小木楼上搓起了稻谷。警卫员小兴国看着很惊奇,就说:

  “周副主席,你怎么也搓起来了?”

  “一人一份嘛,我为什么不搓?”

  “你那一份,我们包了!”

  “不行!”周恩来笑着说,“这是我提出的,我自己不干怎么行呢!”

  话虽如此,但他的思想却不在搓稻谷上。他一边搓,一边思考着全军当前最大的难题: 下一步究竟向哪里走,在哪里停下来开创新的根据地,以便结束当前这种使每个人都惶惑不 安的流动局面。这个问题,自渡过湘江以来,在领导层中已经交换过几次意见,每次都争论 不休,难以取得一致。一种意见是李德和博古的,他们仍然坚持向湘西进军,与二、六军团 会合;另一种意见是,敌人的重兵已经集结湖南,如仍然按照原计划,就会自投罗网,难以 自拔。而究竟到哪里好,也还提不出具体设想。部队究竟怎么办,这自然是渡过湘江之后又 一次红军生死存亡的大事。

  周恩来一面搓稻谷,一面反复思忖,不免心中愁闷。在愁闷之中,脑际忽然一亮,出现 了两年前的一幅图画,一件往事。

  一九三二年的秋天,临时中央就决心将毛泽东拿掉,首先是将他赶出部队,撤去他的军 权。当时部队正奉命进攻南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和王稼祥都在前线指挥。而这几个指 挥者都因南城坚固,觉得徒劳无益。可是后方主事者却坚持向南城进攻,并坚持要毛泽东离 开前方。当时的中央虽有意让周恩来取而代之,而周恩来本人却毫无此意。他在后方主事者 一再要求下,曾提出了两个方案:一个是由毛负责军事,周来协助;一个是由周负责军事, 毛来协助。这两个方案都是为了让毛泽东能够留在前方。从这里也可看出,周恩来真是煞费 苦心。然而,事与愿违,还是把毛泽东从军事岗位上撤下来了。周恩来清楚记得,在江西宁 都的那个祠堂里,当毛泽东临离开会场返回后方的时候,尽管毛内心相当激动但却从容地站 起来,跟大家握手,还说:“好吧,同志们,你们什么时候要我毛泽东来我就来!”周恩来 终生难忘,当他握着毛泽东的手,听着这不多的话,曾使得他十分难受,他就这样怅怅地望 着毛泽东从祠堂里走出去了。今天,他反复念着毛泽东这火一样的语句,想道:“那么,什 么时候是他来的时候呢?难道今天红军处在这样的困境之中,还不是他应该来的时候吗?”

  想到这里,他把那两块粗糙的瓦片丢到十分难搓的稻谷里,喊道:

  “备马!”

  “到哪里去?”小兴国问。

  “红章纵队。”

  当时,为了保密,军委纵队名叫“红星纵队”,中央纵队名叫“红章纵队”,这里自然 是说要到中央纵队了。

  不一时,枣红马停在小木楼前,周恩来翻身上马。两个警卫员也上了马跟在后面。走了 不远,周恩来就抖了抖丝绳,红马立刻奔驰起来,在山谷里响起轻快的雨点一般的蹄声。

  这时,在几里路以外的村寨里,毛泽东也住在一家侗族的小木楼里。

  他的情绪比过湘江时显得轻快多了,尽管还是那么憔悴。

  一早起来,他就对警卫员说:

  “小鬼,老百姓有回来的没有?”

  “回来一些了。”警卫员小沈说。

  “去买只鸡,我要请客啰!”

  “请谁呀?”

  “请你们哪!”

  “我们?”警卫员们笑了,“我们有什么可请的!”

  “你看,从江西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毛泽东扳着指头说,“天天走,都瘦得不象 样子,再说过湘江多不容易,也该庆祝庆祝。”

  警卫员们看见毛泽东脸上出现了笑容,又是惊异,又是高兴。三四年来很少看到他脸上 有这样的笑容了。

  毛泽东的厄运是从一九三一年十一月的赣南会议开始的。这个会在中央代表团的主持 下,指责毛泽东是“狭隘的经验论”、“富农路线”和“极严重的一贯右倾机会主义”,实 际上免去了他的苏区中央局代理书记的职务。毛泽东自然心中不平。其实不止是毛泽东,苏 区的广大干部都感到震惊和迷惑不解。因为刚刚过去的连续粉碎敌人三次“围剿”的大胜 利,不仅大量歼灭了敌军,巩固与扩大了苏区,而且使南京朝野震动,难道天底下有这样的 右倾机会主义路线?但是,有中央代表团亲自坐镇,不满意也没有办法。不久,他就到瑞金 以东二三十里的东华山养病去了。

  东华山有不少松柏,还有一座荒废的古庙。他就和贺子珍、警卫员住在这座古庙里。每 天读读书,翻翻文件,用来打发这段冷清和寂寞的日子。古庙阴暗而又潮湿,地下有不少青 苔,贺子珍怕毛泽东添病,就同警卫员把铁皮文件箱抬出来,放在院子里当作桌子,弄了一 块破木板当作凳子,毛泽东在这里一坐就是半天。百无聊赖时,他还把自己在马背上哼成的 诗稿翻出来,给贺子珍——这眼前唯一的读者吟诵讲解一番。表面上他似乎装得若无其事, 实际上却是人在山上,心在山下。尤其是对那场正在进行中的战斗——打赣州,表现得焦灼 不安。他不赞成打这个仗,他认为这不过是夺取中心城市冒险战略的一部分。可是他又无法 阻止。果然打了一个月还没有打下来,敌人的大批援兵赶到,弄得骑虎难下,空付出一大堆 伤亡。这时,项英上山来了,请他去挽回局面。按说,他对这场本来不同意的战斗可以不 去,但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了。临行时,乌云压顶,狂风急驰,正是暴风雨来袭的前兆。贺子 珍劝他雨过了再走,他说:“人命关天哪,怎么好等呢?”贺子珍说:“你的病刚好一点, 雨一浇会加重的。”他笑着说:“我一到了战场,病就好了。”说着便跃身上马,下山去 了。还没有走到山下,已是大雨滂沱。他到了前线,依据战场情况,果断地撤了赣州之围, 将部队拉下来休整。不久,就瞅准了敌人的弱点,率军东进闽西,连续攻克上杭、龙岩、漳 州等地。但是没有想到却得了一个“执行中央攻打赣州不坚决”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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