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雍正说了一大套,允禩一点不给面子。面无表情地跪下,“回皇上,臣弟身体有恙,怕是做不了这既费口舌,又费腿脚的差事。” 允禩这样公然抗命,殿内立即安静下来。殳懰在门后边也完全看不到雍正表情,只感觉得到气氛有点紧张。
“咯咯……”过了一刻,却听雍正笑起来。“朕看你的病就是心里想事太多,需要舒散舒散,所以这个差事才适合你。不过朕也不强人所难,既然有病,就回府里去养着吧。你也不用跟着议事,先去吧。”话虽说得轻松,气氛却更为紧张起来。
再偷偷看廉亲王允禩,仍然是面无表情,但是能感觉得到,他是觉得自己受了委屈的。没办法,成者为王,才有资格号令天下。他只有听命的份。“是。臣领旨。”他跪下回答。
“好啦。都跪安吧。”雍正吩咐。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先从御座上下来。允禩、允祥、隆科多、马齐等人一一跪安,等着恭送雍正。雍正却挥了挥手,几个人后退了几步,转身鱼贯而出。雍正盯着这几个人的背影,忽然看到允禩的辫梢上果然结着一条鹅黄色的缎带,上边饰着三颗极美的东珠。那本是殳懰腕上常饰之物,他已经非常熟悉。此时汪夏涵死前说过的话又像咒语一般在脑海里响起来。
殳懰躲在门后看到廉亲王允禩率先跪安出去,然后便是隆、马,接着是怡亲王允祥。稍稍退后两步等着雍正进来,谁知道等了半天没有声音,正要再去看看,帘子又是“咣”地被掀起来,雍正已经面色铁青地进来了。忽然在这儿看到殳懰,脸上一时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顿了一下道,“朕累了,要先用膳,膳后怡亲王还要来见朕。”说罢便自顾自地提步向寝宫走去。
殳懰近几日见多了雍正喜怒无常的时候,以为他是刚刚议事不太顺利,或是太累了才心情不好。所以尽管自己遭此冷遇心里不太舒服,但是也没有过于在意。
果然,下午怡亲王允祥单独来见雍正。两个人就在雍正的寝殿里开始继续议上午的事情。雍正并没有要殳懰回避。殳懰也只是一个人静静坐在一边看他们两个人说事情。
雍正和允祥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说话便都不像是在前殿议政那样有所顾忌了,都很畅所欲言。说的还是西北军务和追讨国库亏空的事。
雍正用一个看上去很舒服的姿势坐在一把交椅里,同时吩咐道,“来,给怡亲王上好茶。”
“十三弟,今天老八的心思你也看到了。朕早就料定他会告病。这种得罪人的差事,他可不愿意去做。更何况,只要是朕的想法,他一概都要反其道而行之。你现在是什么想法,统统说给朕听听,朕要明白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要有顾虑。”雍正以征询的目光看着允祥。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一套完整的想法,但是需要得力的助手。只有允祥完全认同了他的想法,才能成为他的好帮手。所以,他要先了解允祥的想法才行。
“是。”允祥答道,“皇上,西北如果打起来,军费开支一定少不了。但是现在必须要打这一仗,不然罗卜藏丹津不会死心,以后的麻烦更大。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现在就是不行也要说行。臣一定想尽一切办法弄到军费。关于刚才皇上提到的国库亏空,不用臣弟说,皇上明白,官员私贪甚巨。而且这其中又牵扯朝廷吏治,这是一个连环套。要想解套,怕是不大容易。但是,臣弟知道皇上心里的鸿图大业。如今只要看皇上的意思。皇上怎么说,臣弟怎么做,一定追随皇上,决不敢懈怠。”允祥自然心里明白自己要怎么做,他的态度非常坚决。
“好。”雍正很欣慰。他忍不住站起身来,要详细讲自己的计划。他一站起来,允祥也跟着站起来。雍正却按住了他,“你的腿不好,不要拘礼。”允祥有腿部风湿,这是很多年的病了,雍正自然知道。“谢皇上。”允祥也不争执,便坐下了。
雍正背负着双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允祥说,“朕要设立一个会考府。”
“会考府?”允祥重复了一遍,问道,“请问皇上,这是什么机构?”
雍正一边踱步一边说,“会考府要负责厘清钱粮,上至户部国库,下至各地州府的藩库。”他要彻底地追查官员欠银。看来这个主意想了很久了,不是一时起意。“官员们借库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个朕知道,你也明白。光看各地报上来的数目只知道一地藩库所欠总数是多少,但是并不能明白是如何欠的,什么人欠的。朕要把这些都查明白了,然后再挨个儿追讨。”雍正一边说一边走。殳懰静静地站在角落里也认真听着。看着雍正似乎向她走来,眼睛里似乎又没有看到她,等到快要撞到她身上的时候,猛然又转过身去看着允祥。
“是,臣弟明白。”允祥当然明白。康熙皇帝在日也很重视这件事,曾经下令命官员们赔补,但是康熙皇帝为人宽厚,所以并没有采取什么严厉的措施。只是大而化之地设了一个总体原则,就是要赔补,但是并没有具体的章程。到后来,这件事也就落了个不了了之的结果。当然,允祥此时不能对先帝诟病。
“之前父皇也曾经下令赔补,但是追回来的并不多。朕想,这里边绝不是借债还钱这么简单的道理。刚开始是有人借了不想还,私自吞了,公产就成了私产,这是损公肥私。后来别的官员看看没事,所以效仿者蔚然成风。于是国库成了私库,人人都想伸手。这便成了官员一体的贪污,大家都以为法不责众。到了下边,各级地方官员也学会了这一招,纷纷从地方藩库借银子。这里边的情况就有所分别了。有的人是侵吞。有的人干脆拿了库银做人情,送去贿赂同僚。更有甚者,借各种公事的名目,挪移库银,就把库银变成了私产。直至今日,几至于官员人人告贷,上下勾连,这就不仅仅是借债还钱的事了。”雍正说话的节奏越来越快,看来这些话在他心里已经装了很久。“吏治不清,这便是根本。” 殳懰站在角落里听得大为惊讶。这个言辞犀利的皇帝与她平时所见到的胤禛看起来相去甚远。说话简直是一针见血,毫不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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