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临发的关键时刻,王敦却病势加重。他自己无子,其兄王含的儿子王应过继给他做儿子。于是,他矫诏拜王应为武卫将军作为自己的副手,拜王含为骠骑大将军。
钱凤作为谋主,也非常焦虑,便问王敦:“脱有不讳(万一您病重“过去”了),王应能承继大事吗?”
王敦倒是明白人,表示:“非常之事,非常人所能为。王应年少,岂堪大事!我死之后,莫若释兵散众,归身朝廷,保全门户,上计也;退还武昌,收兵自守,贡献不废,中计也;及吾尚存,悉众而下,万一侥幸,下计也。”
钱凤师爷浅见,为自身计较,认为“公之下计,乃上策也”,与沈充等人定谋,准备王敦一死即兴兵作乱。
东晋明帝年轻英果,才兼文武,不像他老爸元帝那样窝囊。审时度势后,他决定先发制人,以司徒王导为大都督,并命大臣温峤、郗鉴等人各领兵马,下诏讨伐王敦。
王导深谋远虑,率宗族子弟先为王敦“发哀”,造成王敦已死的假象,“众以为(王)敦信死,咸有奋志”。看来王敦名头确实大,如果身子骨硬朗,晋明帝、王导诸人加上一班文武诸臣还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王)敦见诏,甚怒;而病转笃,不能自将”。晋人崇信卜筮,王敦便让其记室参军郭璞算上一卦。
郭璞本来就反对王敦起兵,胡乱掐指,便回答:“不成功。”
王敦怀疑郭璞一直与朝廷中温峤等人关系密切,听说又是凶卦,坚信郭璞胳膊肘往外拐。他压住怒气,问郭璞:“你再算算我能活多久。”
郭璞想了想,说:“考虑刚才的卦象,明公起事,必祸不久;若住武昌,寿不可测。”
王敦大怒,问:“卿寿几何?”
郭璞自知不免,答:“命尽今日日中。”
王敦立命军士收斩郭璞。
郭璞,字景纯,河东闻喜人。大文学家、大诗人、大卜筮家、大风水家。其所作《游仙诗》意象新奇,开中国山水诗先河,文采富艳,意境深远,诗作有“中兴第一”之称,大可摘录一二以飨读者:
京华游仙窟,山木隐遁栖。朱门何足荣,未若托蓬莱。临源挹消波,陵冈掇丹荑。灵溪可潜盘,安事登云梯。漆园有傲吏,莱氏有逸妻。进则保龙见,退为触藩羝。高蹈风尘外,长揖谢夷齐。
(其一)
翡翠戏兰苕,容色更相鲜。绿萝结高林,蒙茏盖一山。中有冥寂土,静啸抚清统。放情凌霄外,嚼蕊挹飞泉。赤松临上游,驾鸿乘紫烟。左把浮丘袖,右拍洪崖肩。借问蜉蝣辈,宁知龟鹤年?
(其三)
不仅能诗,郭璞还善作赋。其作《江赋》、《南郊赋》等,皆词藻瑰丽,不拘一格。当然,作为中古诗人,郭璞许多诗赋作品现在已鲜为人知,但在当时是开一代风气之先的大师级人物。
晋明帝做太子时,与郭璞、温峤、庾亮“皆有布衣之好”,关系非常亲密,难怪王敦怀疑郭璞对自己有二心。
《晋书》之中,郭璞的大名与大炼丹家、大化学家葛洪并列一传,而并非与一群医士和卜士胡乱列入《艺术传》中,由此足见他在当时的重要性。他不仅撰有卜筮大全《洞林》一书,又注释《尔雅》、《三苍》、《山海经》、《楚辞》、《子虚赋》、《上林赋》等典籍数十万言,诚为学问大家,才兼儒道,为一代宗师。活该倒霉,郭璞这么一个聪明人,竟也为王大将军临死垫背,也正是那种“善为人谋而拙于谋己”的人物。
王敦最后的下场(2)
公元324年(晋明帝太宁二年)8月,王敦以诛温峤为名,让大哥王含等率五万多水陆精兵,一时并进,直奔建康杀来。
假使明帝司马绍是孱弱之主,王敦可一举成功。但这位青年皇帝有“文才武略,钦贤爱客,雅好文辞”。大战之前,以万乘之尊,明帝司马绍竟能自己微服出行,带几个从人骑马至姑孰,侦察王敦的兵力部署情况。
明帝穿着普通,但相貌不凡。他的母亲荀氏一族是燕代一带的人,有鲜卑血统,黄须白面。
听兵士讲营盘附近有个长着金黄胡须的人四处转悠,王敦于病床上闻声惊坐,大叫:“此必黄须鲜卑奴来也!”忙派骑兵四出追捕。明帝见势急,上马驰奔而去。一路上,每有停歇,他就让从人用冷水浇马粪,追骑见马粪冰凉,认为敌人侦骑已来不及追赶,就止马当地。“帝仅而获免”。如果推举皇帝级的“孤胆英雄”,东晋明帝司马绍应该数一数二。
王含是王敦的大哥,可龙弟鼠兄,才能相差甚远。越城一战,明帝属下将军段秀(鲜卑段匹襌之弟)以千把号人大败王含,并斩杀前锋何康。
听闻大哥出兵即败,王敦大怒:“我兄,老婢耳。门户衰,大势去矣!”本想强撑病体,亲去前线指挥。无奈病入膏肓,刚坐起身就一阵眩晕,摔倒于床上。很快,王敦就病重身死,时年五十九。
《晋书》记载,王敦死前表示要王应即位为帝,先立文武百官,然后再为他发丧。想来想去,殊不可解。王敦深知自己将亡,不可能还思前想后让不争气的过继儿子王应称帝以招灭族之灾。成王败寇,败者一方的“事迹”只能由“胜利者”汇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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