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回来时,还喜滋滋地给两个战友——警卫团团长夏云超、机要室主任黄兴正带回来两个新媳妇。两个新媳妇都是根据地的小学教师。刚刚结婚,新郎官就跟随野战军转移外线作战,新婚别离,红烛落泪。姨父押送康泽出发前,经上级批准,让他捎带着把两个新媳妇带到宝丰驻地来。姨父返回时途经邯郸,就把两个新媳妇接上了汽车。
队伍里陡然出现了两个年轻女子,跟士兵们扎堆坐在汽车上,就成了一道咋看咋不顺眼的风景。士兵们的心态也发生了隐秘、微妙的波动。大多数士兵都没来得及娶媳妇,一旦看见别人的媳妇就暗生嫉羡之心,却又装出视而不见的样子说起了怪话:他妈的,哪儿来的官太太呀?当官的好幸福哇!吃饭时,当兵的都随身带着瓷碗,像小老虎一样抢着吃饭,故意把新媳妇晾到一边。姨父就呼叫战士,给她们找个碗、找双筷子去。新媳妇害羞,给她们找了碗筷,也不会挤上去吃饭,端着碗,干等着,那羞赧无措的样子又是战士们非常乐意看到的,都假装看不见,在一边看笑话。姨父又喊叫,喂,给她们打饭。在路上过夜时,当兵的集体睡地铺,却要给她俩单独找房子、架铺板,房门外还要派一个站岗的。当兵的心里更加不平衡,心里想入非非,口中却嘟嘟噜噜说,官太太千里寻夫,还得咱当兵的侍候呀!姨父又在吼叫,是谁说怪话,你往后娶不娶媳妇?当兵的又在嘀咕,咱政委吵个啥劲儿,他也是光棍一条嘛!
姨父回到驻地,把两个新媳妇交给了两个苦熬了两年的新郎官。两个老伙计都高兴地跳起来,直伸大拇指,哎呀,你朱汉雄真够朋友!姨父骄傲地告诉我,夏云超眼下的白发老伴,就是我当年给他捎回来的新媳妇。
押送康泽还留下了一个小插曲,就是姨父的警卫员开了小差。警卫员家在河北临城县,那里是根据地,参军时已经分了土地、娶了媳妇。去程中经过临城,他提出能不能回家看看。姨父答应了,说定三天后仍在临城会合。回程时,警卫员按时回来了,又跟着姨父经邯郸、过长治、回宝丰。不知是不是两个新媳妇在邯郸上车以后也让他受了刺激,在高平过夜时,他留下一张字条,趁黑夜开了小差。姨父说,他留下了驳壳枪,公家的东西一样没拿,“规规矩矩”地跑了。这是革命即将在全国取得胜利的时候,经不住“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诱惑而离开队伍的第一个士兵。姨父没有骂他,只怪他过早地娶了媳妇。
9.胜利者的婚礼(1)
朱汉雄(右)、孟敏(左)新婚纪念照。1950年1月摄于长沙。
姨父给战友带回两个媳妇的时候,才忽然感到,自己也应该有个媳妇了。当他又作为中原军区警卫团团长兼政委,随中原局和中原军区进驻古城开封时,已经过了二十八岁生日,有了十年军龄,是团级干部,超过了结婚所必须具备的“二五、八、团”——二十五岁、八年军龄、团级干部的三项指标,结婚指标却被他无所事事地浪费着。
那时候,六姨作为开封女中高三班的学生,在二野创办的中原大学修业期满,恰恰分到警卫团实习。于是,姨父在一天早上看到,一个端庄、靓丽的女兵——据可靠情报,她刚刚过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十八岁生日,只见她穿着过于肥大的军装,跟在男兵队列的尾巴尖尖上气喘吁吁地跑步,姨父就怦然心动,感到已经到了必须动用“指标”的时候。
紧接着,警卫团团长兼政委朱汉雄同志就在战友郭占元的家里,跟女兵孟敏同志“不期而遇”。这次见面被安排成事出偶然的样子,好像完全是月下老人的意思。郭占元夫妇不时提出一个个令人感到亲切、温馨、并能激起谈话兴致的话题。正当大家由谈得自然发展到谈得和谐、继而迅猛发展到谈得热烈的节骨眼儿上,郭占元夫妇都忽然产生了必须离去的理由而相继离去。
姨父说,他们一个个地溜了,只剩下我和你六姨两个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们围着一个炭火盆,一边把手放在炭火盆上摸来摸去地取暖,一边磕磕巴巴地说战争怎么样啊,解放全中国的大好形势怎么样啊,开封的胡辣汤和五香花生仁怎么样啊,没话找话,只差没有问她,孟敏同志,你见过老虎吗?就这样烤了半天火,才忽然发现炭火盆里早就没有火了,冰凉冰凉的,这就失去了继续坐在炭火盆旁边烤手的理由。你六姨要走了,我就不老实了,痛下决心了,搂着她就要接吻,给她她不要,我就抱着不放,最后她就要了,投降了,知道我这一条胳膊的厉害了,也把她的给了我了。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姨父言简意赅,表现了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无所畏惧的样子。
我不敢抬头看六姨。
六姨冷冷地打破了寂静,“你说的这些事,我怎么不知道?”
姨父说:“你怎么会不知道?”
六姨脸色微红,稳坐不动,“总之,我毫无记忆。”
姨父说:“哎呀,那怪你记性不好。”
六姨绷着脸说,根本没有单独谈话这件事,在开封,使我有感觉的就是郭占元的爱人张克,她一天到晚说朱汉雄这好那好,简直是天花乱坠。我毕竟年龄太小,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后来我就南下了。六姨又百倍警惕地叫着我的小名,张斑,你姨父胡说了什么,我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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