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见了张体学,开门见山说,省长啊,你别在大会上吼我嘛!你在大会上这样吼我,我以后还怎么办事?他说,怎么啦?姨父说,我接待的都是湖北省、武汉市的客人,没有一个是我朱汉雄的客人,我不找他们要鸡鸭鱼肉、不找他们要布票,我到哪儿搞去呀?你在大会上一吼我,我以后要不到东西了,客人来了,服务员的工作服上打不打补丁、桌子上铺不铺得上台布还不大要紧,要是端不出东西来,你可莫吼我,我慢待了外国的客人你也莫怪我,这可是湖北省、武汉市的客人,还有国家的客人。
张体学用一种奇特的姿势蹲在沙发和茶几之间,夹着烟卷儿抽烟,板着脸不说话,只是用鼻子发出“嗯、嗯”的声音,表示他在听着呢。这就大大鼓舞了姨父继续雄辩下去的勇气。
他又说,整个外事接待系统里面,我用的是八百人,与全国各省、市相比,编制是最少的,我们把中央领导、高级干部和外事接待任务全部执行了。请首长查查看,哪一个省、加上省会城市在外事接待上所占编制低于我们湖北省、武汉市,如果有低于我们的,你吼我也就吼我了,我认了,这是第一。第二,我盖房的面积也是最少的。解放以后,有哪个省在外事、接待方面盖的房子少于湖北省,你也可以批我。第三,湖北省外事、接待每年花国家多少钱,也请首长查一查,各省、市都有这个开支,可以比较一下,哪个省、市的支出低于我们,你怎么批我都行,可我在全国范围里花钱是最少的。第四,全国各省和省会的外事接待工作都是两套班子各管各,湖北省和省会是一套机构,全国只此一家。省、市两大块,这个单位跟那个单位、这个接待任务跟那个接待任务所有扯皮拉筋的事情,都在我们这里调解综合了,没有人因为这些事情一天到晚去找你省长的麻烦,我都给你挡了驾了,你省了事了。你还在大会上吼我,我搞不通啊!
姨父滔滔不绝地讲,张体学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听,既不说对,也不说错,只是发出“嗯嗯”的鼻音和“哦哦”的喉音,表示他实在不愿听却又不能不支棱着耳朵听得很耐心。姨父告诉我,领过兵、打过仗的官就是这样的脾气,你想听他对下级讲自己一个“不”字是办不到的,只要他“嗯嗯、哦哦”地不吼你,不骂“罗儿的”,那就是他听进去了。后来,该要的东西我照要不误,他再也不提这件事了。
5.省长火了(2)
接下来,姨父就听说张体学在他的“省长官邸”后边开了一块荒地,种上了小麦、棉花。他坐着小汽车回家时还是省长,一下汽车,中山装一脱、皮鞋一脱,只留下一条短裤,就像一个“老庄稼把式”,挑上粪桶,侍弄他的“自留地”去了。如若此时又有了接待外宾一类的紧急任务,他丢下粪桶,又当省长去了。姨父大受感动,带着外事接待系统的科以上干部,后来还领着正在东湖休养的董必武老人,趁省长不在家的时候去看省长的“自留地”。只见麦子、棉花苗长得绿油油的,出现了这个地球上任何一个“省长官邸”都难得一见的田园风景。董老的胡子又高兴得翘起来。
姨父没有想到,他的出生不久的三女儿毛妹竟能享受到省长在小片地里的劳动成果。那时,生下一个孩子只发给五尺布票。毛妹的衣服烂得穿不得了。六姨上街买布,被小偷掏了口袋,把钱包和布票全偷走了。姨父正在东湖忙着接待毛主席,突然接到了六姨的告急电话。正好张体学在场,他当即从兜里掏出数量十分惊人的一丈零几尺布票,一股脑儿地塞到姨父手里,“拿去!”他颇有些自豪地说,“这是我种棉花、缴棉花,国家给我的奖励!”
6.梅岭轶事(1)
岁月逐着江水远去了。使姨父感到欣慰的是,在武昌东湖岸边名叫梅岭的那个地方,他毕竟为岁月留下了不曾磨灭的痕迹,那是在他亲手操办下建成、直到今天还在继续使用的几幢建筑物——梅岭一、二、三号和百花一号、二号,还有一条由他操办拓宽了的从东湖通往洪山饭店的马路。这些建筑物与原有的南山甲所、乙所组成了错落有致的建筑群,用一个大院圈起来,占地一千一百多亩, 有可供召开中央全会的会场,有举办宴会的大厅,有可以演戏、跳舞的小礼堂,有毛主席的住所,也有随员住的地方。现在,这里成了湖北省、武汉市接待中央首长和重要来宾的地方,是东湖风景区的一部分,已经对游人开放。
1958年,党的八届六中全会在武汉召开的时候,梅岭的房子还没有建成,毛主席还住在东湖南山甲所。每天后半夜,姨父看到南山甲所的灯光熄灭了,毛主席已经入睡,他都要和警卫科长申兴国放轻脚步,直奔梅岭工地。为了给毛主席做好警卫工作并使他很快地住进梅岭一号,他们泡在工地上两个多月没回家。六姨说,他回家时,脸颊陷进去了,满嘴牙都是黑的,那是吸烟熏出来、喝浓茶酽出来的牙锈。我问他:“累了吧?”他说:“不累,世界革命的中心在北京,旗手就是毛主席。我给毛主席值班、盖房子,很幸福,不知累。”六姨又说,你听听,我一点没有夸张,那时候,我们都是这样的思想感情,在自己家里说话,也是满口的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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