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没有人监督检查?”林平山有些奇怪。
“工地管理乱得很,制度不完善。”
“你们设计队呢?”
老梁叹了口气:“工程后期,配合现场的设计人员就不多了,根本顾不过来。”
他说,工期一再拖延,驻现场设计代表越来越少。有一次老梁连续加班十多天后病倒了,在招待所里一躺就是一个多星期。
这期间,他认识了小邓。小邓看到他躺在床上病成那样,每天给他端水送饭。就这样,这场病成了他们的牵线红娘。户口问题无法解决,他们只好两地分居。到了工程后期,现场的土建任务虽然不多,擦屁股的事儿还是不少。工期一拖再拖,北京离这里太远,同事们不愿意来回奔波。他的爱人在这里,碰到现场有事儿就叫他来。
他们走到厂房三楼西侧的敞口,看到楼面上泥土垃圾砖块破铜烂铁堆成一座小山。建设工期不断拖延,垃圾又无人清理,那些水泥已经板结,向阳的一面长满野草。厂房下层的各个房间长年阴湿不干,墙壁上已经长满青苔。
林平山觉得胸口很憋闷,看着冷清的工地,心中默想,核反应堆系统安装已近尾声,工地还处于这样的状态,与当年八二六模式堆工地轰轰烈烈的景象根本没法比。究竟是什么原因,有谁能说明白?
第四章 困谷奋争(13)
与建筑公司研究完厂房返修方案和进度计划,林平山随梁建业到他在寒江镇的小家去看看。
老梁的爱人小邓个头儿不高,中学文化,长得很漂亮,大眼睛白皮肤,看来人很忠厚。他们的小女儿,像是用她母亲的模子刻出来的。
梁建业是外单位人员,小邓只是个招待所服务员,没资格在职工宿舍楼分到住房。他们只好在小镇边上,跟老乡租了一间平房,做个临时的小窝。看了他们那间又小又暗又潮的小屋,林平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梁建业是上海同济大学毕业的。他跟林平山讲,刚分配到北京三一八设计院,觉得能在原子能尖端技术行业工作,有一种自豪感。后来他才体会到,这个令人自豪的行业,远不是外人想像的那么美好。那艰辛的生活,只有切身体会之后,才冷暖自知才会有一种彻悟的洒脱。
他参加工作以后,为了配合现场施工,不是钻深山沟,就是成年累月在戈壁荒滩的帐篷里。有一天晚上,他们刚刚入睡,忽然听到帐篷外一阵阵冷凄的嗥叫声。打开手电筒往外照去,看见在不远处闪着星星点点的绿光。他们恐怖地发现,是一群狼正在附近徘徊。惊慌中他们把煤油浇到木柴上,点燃起一堆篝火。那群狼在篝火附近一直徘徊到天快亮才离去,他们也一夜不敢合眼地坐到天亮。
在这行业工作,就注定了必须与狼蛇为伴,与黄沙恶水饥饿疾病相友。
九
这时,五三零反应堆的核燃料元件已经制造完毕,林平山带领基地相关设计室和研究室的几位同事到核燃料元件制造厂,参加核燃料元件的质量鉴定会,对产品质量进行验收。
燃料厂的主管局派张天伦来主持这次会议,他已提为副局长。
林平山并不知道郑品吾发表那篇“中子噪声技术”的文章有张天伦相助,知道他来厂里就领着几位同事到他的房间,想了解一下核工业的最新发展动态。
身材高大的张天伦见他们问起形势,立即皱起眉头,叹了口气说:“现在,咱们部仍然没有走出低谷。不少单位都面临生存问题呢。”
林平山看着他忧郁的脸说:“我在西安碰到了六一八所的冯学顺,他们所也遇到这个问题。”
“他们是设计单位,纵向任务一减少,处境就更困难了。”
“从锅炉厂、啤酒厂找了一些民品任务。”林平山苦笑道。
张天伦点点头,感慨说:“让所有厂矿都找到民品任务,谈何容易呀!”
“我们的一致结论是应当尽快发展核电。”
张天伦沉默了一会儿,说:“几年前,周恩来总理曾经批评咱们部不要成为爆炸部,核电的发展应当为期不远了。你们院可以跟核燃料厂合作,研制核电站的燃料元件,科研基础工作应当先行才是。”
林平山心有所触:“长期以来,我们的科研基础工作一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张天伦点头不语:核工业的出路,仍然没有明朗。他们在局里主管科研,对林平山的话深有感触。核电发展工作受到诸多因素的制约发展缓慢,他心里着急,却无能为力。
林平山的老同学雷永宁是这个厂的车间主任工程师,开会之余他们有机会重温往事。
多年辗转在戈壁荒漠深山野岭,时光的磨砺,雷永宁已不再是原先那个单纯无虑的模样,浑厚的脸颊已经塌了下来,帅气的外表已成历史记忆,目光中不时掠过思虑的暗影。
他感慨地对林平山说:“做完你们这批元件,我们元件厂又无米下锅了。我在核燃料厂工作那会儿,干得多欢啦。今非昔比啰!”
五三零反应堆的核燃料是采用新的工艺技术生产的,技术性能和经济指标都得到很大改善。林平山知道核燃料厂为研究新工艺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望着雷永宁消瘦的身形问道:“在核燃料厂工作那段儿不容易吧?你现在身体可是不如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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