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帅不会亏待你的。”少校说。
“光对我好不行,我和弟兄们喝过血酒,达摩老祖达摩老祖:即达摩多罗,十八罗汉之一,是东北土匪崇拜的老祖。宗教有十八罗汉杀富济贫说法。跟前盟过誓,有饭同吃,有马同骑。”坐山好义气为先,他要为众弟兄们争得些待遇。
“接受改编,你们变成部队,人人受优待。你们绺子可按营的编制,你是营长,四梁八柱分别任连长排长什么的,这不就是有马同骑吗?”少校说。他讲安国军要在亮子里镇布防,需要一支队伍。
“呜,这么大的事情,我得和弟兄们商量商量。”坐山好不是死葫芦(不灵活),动心了,接受改编后名正言顺进驻城里,吃穿无忧,真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天大好事,那日本人也就不敢朝自己尥蹶子。
少校看出坐山好犹豫,深一步说:“我奉劝你一句,认清形势,早一点接受改编。否则,别的绺子接受改编驻防亮子里,可就没你们的份啦。”他还说是姐夫王顺福说话儿,才同意改编他们绺子。
第三章警探秘查(14)
坐山好坚持说要回绺子和弟兄们商议,少校说那就听你们的信儿,不过要快。
回蒲棒沟坐山好信马由缰,老马识途坐骑认得回家的路。荒原如狼一样换了秋天的颜色——大片的褐色,蒿草一夜之间蔫枯了。放在过去,这个季节正是打大轮(车)的好时机,一车车的粮食劫下来,再变卖成钱,撂管(暂时解散)后腰包鼓鼓地回家过年。
“唉,今年不成啦。”坐山好满脸哀伤。
上个月坐山好做出了后悔一生的事情,他不顾自己的实力,带马队去打劫日本人运马匹的火车,差一点儿让护路队给灭掉,四梁八柱没剩下几个人,元气大伤,两个弟兄还在日本人手上。
“我们把他们换回来。”草头子说。
“谈何容易啊!”坐山好伤心地说,“扛得动枪的人越来越少,还打得了响窑(有枪的大户人家)吗?今年弟兄们拿什么回家过年啊?”
“大哥,怎么说还有几十人。”草头子说,“打不了响窑,我们收拾二半破子(小户人家),小闷头户(小有钱不外露)。”
“不能再背累(受难)啦。”
“我知道大哥舍不得弟兄们……那好办,我们请财神。”草头子出谋道。
请财神,胡子把一件凶恶的事说得文雅了,听来似乎很客气。其实绑票是件令人发指的恶行,时常充满血腥,撕票的事经常发生。于是有了空前的大绑票,警察署长的儿子,日本女人,粮栈老板的娘……三江县上了拟绑票黑名单的人,还有一长串。
“大爷回来啦!”站香(站岗)的胡子远远地喊。
喊声顿然使坐山好身子挺拔起来,大柜见了绺子精神起来,他加了几鞭子,奔腾的马蹄驰过草甸子,尘土飞扬。
匪巢前,坐山好勒住马,马前腿腾空立起,嘶鸣。
“大爷!”马拉子跑过来,为大柜牵马,“大爷回来啦。”
“大哥!”草头子、大德字一起走过来。
“嗯,出手几个啦?”坐山好问“票”的情况。
草头子说粮栈老板的娘赎回去了,得了五百块大洋。
坐山好说少了点,粮耗子(粮商)都有钱,狠整他一下。
“苍果(老妇人)念课(病)了,我怕她杆儿(死)喽。”草头子说,粮栈老板的娘本来值大价钱,病了就得抓紧出手,不然死啦就一文不值。土匪一般不绑女人,尤其是老妇人,绑来人要养票等着家人来赎,女人不好经管,多是绑当家的、掌柜的、老闺女、老儿子。计划绑粮栈老板本人,他身边跟着保镖没机会下手,绑红眼把他老娘给绑来了。
“陶署长的儿子呢?”
“还没出手。”
“为啥?”坐山好问。
“第二封海叶子飞出了,花舌子还没回来。”草头子说,“送去了顺风(耳朵),估计能见效。”
“怎么,陶奎元不肯赎?”
“我正准备第三封海叶子。”草头子说。
“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干脆剁下陶双喜的一只托罩子(手),我就不信,他的屁股能坐稳炕。”大德字狠毒地说。
“他要真的不想赎,咋地都是白费,等花舌子回来便见分晓。”草头子说。
“进去说。”坐山好朝自己的撮罗子走去。
“大哥你们唠着。”大德字借口离开,“我去遛遛马。”
“‘挂牌’的大烟瘦子是不是有问题。”坐山好有些放心不下,说,“陶奎元霸占了他的女人,他不情愿当王八,别是借咱的手为他报私仇。”
“他抽大烟急需钱,女人是他拱手相送的,也为得到钱。那天……”草头子讲了会见大烟瘦子的过程。
“我想为爷爷做件事。”大烟瘦子说。
“你要做什么?”草头子没跟大烟鬼打过交道,实际说他瞧不起抽大烟的人,那首民谣他记得:
鸦片烟,
上了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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