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一下,秧子房掌柜的下手太狠,别把秧子给弄碎乎喽。”草头子说。
“你去吧。”坐山好另有目的说,“带徐老三去瞧瞧热闹。”
草头子明白了坐山好的用意,点点头。
匪巢里最令外人恐怖的地方莫过于秧子房,票到这里不都是毛发未损地等家人来赎。有的票本人就是一家之主,他舍命不舍财,难免遭皮肉之苦。钟山东子属于这种情况。
扒光上衣的钟山东子,背上横绑一根扁担。
秧子房掌柜的挥舞二龙吐须鞭子,钟山东子白胖的背上出现一道道鞭痕,疼得嗷嗷直叫。
“你到底说不说?”秧子房掌柜的逼问。
“爷爷行行好,别打了。”钟山东子挺着不说出家底儿,“俺一个摊煎饼的,家里哪有什么金镏子和光洋啊。”
“不说是吧?”秧子房掌柜的扬起鞭子,“那你就问问这鞭子答应不答应?”
“俺家里实在没值钱的东西……爷爷要是不嫌弃,还有几捆卷煎饼用的大葱。”钟山东子装穷,实际情况不是这样,摊了几年高粱米、小米、玉米面煎饼,山东人头脑灵活,勤劳能吃苦,钱还是积攒了一些。
“纯心唬我们是不是?”秧子房掌柜的失去耐性,“谁不知你在镇上摊了多年煎饼,赚了不少钱。没钱你送儿子到日本念书?看来面条(鞭抽)你没吃够。”
“爷爷饶命啊!”钟山东子向胡子求饶,如同与虎谋皮,招来的是更严厉惩罚。
秧子房掌柜的将鞭子浸入盆凉水中,可见水已被血染红了。蘸了凉水的牛皮鞭子更柔软,落在人身上的声音犹如雨滴落在树叶上簌簌响,可是人会更疼。
草头子和徐德成进来,簌簌响刚停,血模糊了的鞭子需要再次蘸水。
“不扒掉一层皮,”秧子房掌柜的疯狂地抡鞭子,吼道,“你是不肯露富。”
“啊呀!”钟山东子嗷嗷惨叫,背部纵横血檩子,有的口子流着血,惨不忍睹。
徐德成不忍睹残暴,面向墙壁。
“三弟……”草头子叫他,徐德成转过头来,他说,“皮鞭子蘸凉水,打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哟!”
徐德成心里发颤,脊背寒气直窜。
“让你嚎丧!”秧子房掌柜的抓把小灰(柴草灰)扬进钟山东子的口中,钟山东子的声音顿时噎回去,大倒气,缓过来,再痛叫。
“行啦!”草头子制止秧子房掌柜的说,“给他点儿工夫寻思寻思,也许他能反过沫来(回心转意)。”
第四章亲历匪巢(3)
秧子房掌柜的停下手,嘴里还说:“秧子好比摇钱树,不打它就不掉金儿。”
“你会写信吗?”草头子问钟山东子。
“我大字不识。”钟山东子回答。
“我们给你家写信。”草头子语气平和地问,“送给谁呢?”
“给我屋里的(媳妇)。”钟山东子淌下眼泪,“叫她快去四平街找我舅哥拆(读栽音)点钱,要不够,把摊煎饼的锅卖了吧,凑钱来赎我。”
草头子对徐德成说:“三弟你听清了吧,照他说的写。”
“哎!”徐德成答应。
秧子房掌柜的朝水沟边走去,他的鞭子已成红色,钟山东子的血液粉红色,很鲜艳。
夕阳照在陶奎元家宅院的一面墙上,浅红色和胡子洗鞭子的水差不多,似乎颜色要深一些,也偏红。
陶奎元今天从外边回来早,很少留心院墙上夕阳的颜色,清末年间的老墙,从墙缝中顽强长出的青草蓬蓬勃勃。他心里有一个残忍的假设:将青草从墙上拔下来,会是怎么样的结局呢?
三个太太的房门都面朝这面墙,陶奎元转身走过去,便可进到某某房里去。他今天有选择的走向大太太的房间。
大太太盘腿大坐在炕上,东北女人一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土炕上度过的,男人和她炕上睡,孩子炕上生。陶奎元进屋就脱制服,准备在这儿睡觉。她说:“去吧,今晚到三儿那儿上宿(读朽音)。”
“怎么?不是初一?”陶奎元不解,问:“今个儿初几?”
“八月初一。”
“逢一到你房里来,你规定的。”
“初一到我房里来睡不假,今儿特殊,你去吧,三儿等你。”大太太轰赶他,丈夫听出不是发扬风格,陶奎元没有走的意思。
“你听我说。”大太太说出原委,“三儿今晚磕头作揖地求我,让你到他房里去。”
“为啥?”
“明知故问,想你呗。”大太太说,三儿年轻,更需要男人,她善解人意,“谁都在年轻时候过过啊。”
陶奎元仍迟疑不决。
“去呀!”大太太催道,“别让人家抓心挠肝地等着你。”
陶奎元重新穿上制服,走出去。
三姨太的房间点着灯,看得出新更换的灯芯和新添的油,比平常明亮了许多。在油灯的时代,灯常常反映出主人的心境,情绪低落的人不会去拨亮灯芯。
三姨太坐在梳妆台前,孤芳自赏自己姣好的面容,二十岁左右的女人一朵花,一汪水,一颗嫩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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