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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卖_徐大辉【完结】(87)

  于是他们就来到草料场,确实有几只灰色的鸽子在地上寻找食物,咕咕地叫着。

  “会不会是谁家养的?”洪光宗瞄准前问。

  “不是。”刁团长说的很肯定,事实上,是家鸽子是野鸽子他也说不准,草料场总有带翅膀儿的活物飞来,喜鹊、乌鸦、麻雀、鸽子……谁分得出来家养野生的。

  嗵!一声枪响,惊起一帮飞禽,一只鸽子被击中。

  “取(读qiǔ)过来!”刁团长指使士兵道。

  “司令到屋里喝茶。”刁团长说。

  “不啦,”洪光宗问,“哪儿有黄泥?”

  “黄泥?”刁团长不知道司令要黄泥做什么,亮子里镇外干涸的河沟子里有得是黄泥,几家炮仗(爆竹)厂建在镇上,就是冲着黄泥来的,做炮仗要黄泥做堵。“河沟子里有,冻天冻地的不好弄。用多少,司令?”

  “有几捧就够啦。”洪光宗说数量,没说用途。

  “我到炮仗厂去要。”刁团长说。

  鸽子有了,黄泥也弄来了,洪光宗挽起袖子亲自动手。

  “姐夫司令,”枝儿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呀?”

  “烧鸽子。”洪光宗十分内行,将黄泥和得不干不稀,一把一把箍在鸽子的身上。

  枝儿蹲在一旁,双手托腮全神贯注地看着。

  “泥要箍匀……”洪光宗边干活边讲解,小的时候,他没少吃黄泥箍后烧鸡、烧鸟什么的。

  “怎么不退掉毛?”枝儿问。

  “带毛烧后才别有风味儿。”洪光宗讲带毛烧鸽子的妙处,“全靠吃那焦煳味儿呢。”

  “姐夫司令,你不会是独吞吧?”她想吃黄泥烧鸽子了。

  “你我都吃不着了。”洪光宗说。

  枝儿至此才知道司令给一个处决者做最后晚宴,老土的黄泥烧鸽子,意义非同寻常。

  “什么味儿,气子拉哄的(烧羽毛的邪味)!”傍晚刮西北风,将味道从厨房刮过来,环儿闻到掩鼻子说。

  “姐夫烧鸽子。”枝儿说。

  “死猫烂狗他啥都吃。”她说,环儿是大家闺秀,吃东西讲究、挑拣,看不惯丈夫粗糙、野蛮的吃法。

  “不是他吃。”枝儿说。

  “都亲自动手了,给谁吃?”

  “明个儿出红差。”枝儿绕弯说道。

  “谁钻席筒子(砍头)?”环儿的手从鼻子下挪开,问。

  “常处长,常喜久。”

  环儿听说常喜久贪污马料款,司令要杀他罪有应得,只是亲手做黄泥烧鸽子,啥意思?

  “姐夫心善,讲义气,枪毙部下亲手给他做吃的……”枝儿说。

  环儿不关心这些事,她要关心妹妹,说:“和兴文的事咋样了,我见你老往参谋长室里跑。”

  “姐纂空儿(没根据地瞎说)。”

  “我纂空儿?你像耗子似的往他屋子里钻。”环儿的声音大起来,四进院里的人都听见了。

  枝儿暗自高兴,全司令部大院,全亮子里的人都知道才好,舆论造出去,迫使孙兴文就范。

  夜晚洪光宗和郝秘书走近羁押常喜久的死囚室,饭菜摆在面前。

  《出卖》第十九章(14)

  “吃吧,黄泥烧鸽子。”洪光宗说。

  常喜久望着黄泥烧鸽子发愣,这是一道特殊的菜肴,饭馆烹饪不出来,非特殊手艺、特殊方法不成。

  “司令亲自打的鸽子,亲自烧的。”郝秘书说,“你别吃瞎喽。”

  “说这些做什么,你爱吃就吃吧。”洪光宗不需要一个行将就木人的感谢,“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

  常喜久说他想见一个人。

  “说吧,谁?”

  “大雪梨。”

  大雪梨是谁洪光宗不知道,不就是一个人吗,立刻答应:“行,还有什么?”

  “还有一件事,请司令恩准。”常喜久哀求道。

  “说。”

  “我跟徐将军多年,热爱骑兵,请送我一副马鞍伴我上路。”常喜久潮湿的目光望着洪光宗。

  “中,郝秘书你弄一副新马鞍来。”洪光宗说。

  走出死囚房屋,郝秘书说:“司令,马鞍子可以,那个大雪梨……”

  “怎么啦?”

  “她是个老鸨子。”郝秘书说。

  噢,洪光宗忽啦想起来,孙兴文和他说过大雪梨,沉吟片刻说:“一个要死的人,满足他的要求吧。”

  那个夜晚发生很多事,重要的有两件。

  大雪梨来到死囚室,常喜久吃光了一只黄泥烧鸽子,二斤装的酒葫芦也空了,招致狱卒的恨骂:

  “真是没日子吃了。”

  常喜久听见笑笑,没恼没怒,明早上路,也真的没日子了。

  “喜久!”大雪梨哭喊着。

  “有什么,”常喜久的双手从木栅条空伸出去,将她的脖子搂住,“我舍不得撇下你。”

  “我也是。”她的话有几分虚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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