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啦!”占江东激动地喊道。
小田怎么也没看出脚下这片冰与周围的冰有什么不同,朝下看还是冰,几根芦苇琥珀一样冻在冰里面,哪有鱼的影子啊!
占江东开始穿凿冰面,晶莹的冰凌飞溅,一个冰眼弄出,开口正好下去搅捞子,一下子搅出许多鱼,很快冻僵在冰面上。
几斤重的黑狗鱼最后弄上来,这是羊群中的狼了,它以吃鱼为生,和鲇鱼一样是害鱼。
小田却喜欢这条凶恶的鱼。
“明早炖着吃得了。”占江东说。
“找不到青芥辣,生吃黑鱼味道才更鲜美。”小田说。
嘿嘿,占江东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说一套嗑儿给你听。”占江东念叨道:“葱辣眼睛,蒜辣心,生姜专辣脚后跟,唯有辣椒辣的怪,辣完前门辣后门。”
“青芥辣辣哪儿?”爱吃青芥辣的小田,没留意辣身体哪个部位,问。
“辣鼻子!”占江东说。
这时,地窨子的门开了,水香带一身雪花进来,说:“大哥,亚力山大不肯收粉子(吃饭)。”
“给他弄火山子(酒)了吗?”占江东问。
“弄了,还特意给他切了盘把菜(咸牛肉)和抻腰子(大米饭)。”水香说。
亚力山大在大雪天绝食,夜里有冻死的危险。
“怎么办?”占江东用眼神问小田。
不吃饭,用此达到什么目的,他问水香大列巴列巴:面包,借自俄语。——占江东戏称亚力山大为大列巴——提出什么要求没有。
“还真提了,”水香说,“要见大当家的。”
“不对呀,他不知道我是……”占江东觉得不对劲儿,自己始终没照亚力山大的面。
秧子房当家的喝醉了酒,无意泄露出去。
“我要见你们大柜。”亚力山大说,并以绝食相威胁。
占江东瞅着小田,等他拿主意。
“他饿死的不行,”小田思考后说,“你去见他。”
“我们认识。”占江东没动蹭,他不愿意见老熟人,总有那么点难为情,“见他好吗?”
“亚力山大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小田说。
走向关押亚力山大的地窨子,占江东脚步明矾一样滞涩,绺子大柜见一个票,应该没什么障碍,猎人还怕擒获的猎物吗?可是他胆怯,勇气不足。天气恶劣得像毒疮无法救药,冰粒碎玻璃一样割划人脸,他不能在外面良久停留,再丑的媳妇早晚见公婆,占江东的身体在风雪中挺拔一下,推门进去。
亚力山大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胡子大柜,说:“果真是你。”
“你要见我。”最后几颗雪粒在占江东脸膛上融化,凉丝丝地流淌下去。
“是你绑架我?”亚力山大平静地问。
占江东点点头。
“可是我不明白。”亚力山大自认为与占江东有交情,还没走出昔日的朋友圈,问,“你为什么绑架我?”
“吃饭,你吃了饭我全告诉你。”占江东讲了条件。
亚力山大望着盔子里的饭菜思忖,接受了这个条件。咸牛肉和大米饭在绺子上也是最好吃的东西了,他没喝酒,只吃菜吃饭。
“你不班火山子(饮酒)?”胡子大柜问。
“我从哪儿往里咽?”亚力山大说句攮丧人的话。
耐心烦最差的占江东,今天却最有耐心,挨了攮斥不恼不怒。
撂下饭碗,亚力山大望向胡子大柜,没等他开口,占江东问他:“你想我绑你来为了什么?”
《出卖》第十九章(23)
一块肉丝塞着俄国人的牙,亚力山大觉着牙床不舒服,匪巢里哪有牙签类的东西。
“给你。”占江东从炕席上折段席米儿,递过去,友好遭到拒绝。亚力山大嫌脏,睡在身下的东西拿来剔牙?胡子大柜心想,都到了什么份堆儿,还穷摆谱!
“要钱。”亚力山大试探着说。
“小瞧我,怎么用这种方法管你要钱呢。”占江东说。
“我得罪过你们?”亚力山大想到仇恨上面去了。
“井水不犯河水。”占江东说。
绑票不图钱财,不为复仇,第三种目的是什么?亚力山大百思不得其解。
占江东对他说,替人干活(绑票)。
“替日本人?”亚力山大一下猜到了。
“你整日喝酒没灌糊涂。”占江东半是玩笑话说。
日本人绑了自己,问题远比他想得复杂,胡子绑票给他们钱给他们物就能放人。黑龙会雇用胡子绑票,不是钱财的事,沾上政治的边儿……亚力山大越想越觉得前景可怕。一个优秀的间谍落此下场,是莫大的悲哀。
“你说你开磨道的,咋得罪了日本人?”占江东贼喊捉贼地问。
土匪就是土匪的思维,你参与了绑架反倒没事似的,以旁观者的身份问受害者。如偷人家的东西反问失主,你为什么没照看好自己的东西。
“哦,杀河下一郎的事给日本人知道了吧,他们要报复你。”占江东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荒唐地帮助分析起被绑票的原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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