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哥,我走啦。”
哗哗,大雨吞没了二柜草头子蔓的身影后,大柜叫来一个心腹胡子交代一番。
“大爷放心,我照您的意思去做。”胡子说。
第二天,大柜派出的那个胡子归来,向左撇子详细讲出他见到的一切,二柜草头子蔓没回家,改道去了哈拉巴山,在山上转来转去,最后钻进一个山洞。
大柜左撇子一声没吭,闷在屋里一天抽掉两捆叶子烟。
三天后,上线员(侦探联络的)带回消息,二柜草头子蔓被警署密探捕获,近日解往县城受审。
“二爷搭摘(被捉),救他吧!”
“大爷……”
夜幕降临,一颗寒星在如墨的夜空闪烁,猝然坠落。
“我不能救他,死掉这样一个人是咱绺子的福分。”大柜左撇子说,“我早就看出二柜草头子蔓见利忘义,故此我花大钱雇用小翠花,藏宝石图也是我使的绊子。”
故事38:毒誓
把发生在两年前的与以下故事有关的一件事情写在前面,夜半,月盟坨子南坡一平坦处培起黄土堆,筷子头粗的香插上点燃,胡子面对香堆长跪,大柜八方好带头发誓,而且是毒誓:
上有天,下有地,
我们今日结拜成兄弟。
他日谁有反悔时,
让天打雷劈死,
让地塌下闷死,
上战场让枪打死,
喝凉水让水呛死,
吃饭让饭噎死。
悬于远陌星稀天幕上的盈月,和脚下富有江湖意味名字的沙坨,实录下了八方好和围子蔓(姓罗)、山后蔓(姓殷)及十几个弟兄起局拉绺结拜盟誓时的情景。
在东北境内土地改革运动轰轰烈烈展开的仲夏一个傍晚,胡子大柜八方好急匆匆步行从连绵起伏的沙坨间走出,两肩背着沉甸甸的褡裢压得肩膀酸痛,金锭、首饰、光洋、鹰洋,为匪首两年的积攒都在这里啦。三十多里荒道深一脚浅一脚,走起来不轻省(轻松),汗水和没人的蒿草抖落的露水掺和着周身湿漉漉的,那套刚刚上身的庄稼汉服装紧紧地箍着十分不舒服,他瞟着月亮拼命赶路。
“能遇到屯子就歇歇脚打打尖,太累啦。”黑灯瞎火的荒郊野外,这样平常或者说极简单的想法却成了奢望。
“驾!走哇!”
借着月光,可见一辆由两匹马拉的两轮大车吱吱嘎嘎地从后面滚来。潜伏在路旁桑树阴影里的八方好看清楚了驾驭车的人拉着前套马走,古古怪怪地披着雨天乡下人才穿的蒲草蓑衣,单细矮小的身材说明是个孩子。在完全确定自己判断无误后,八方好掖好短枪,快步追赶上去。
“喂,等一会儿,捎个脚。”
“谁?”赶车的男孩牙门骨直打颤,怯怯地问。
“走道的。小兄弟捎个脚吧!”八方好故意说得可怜,“走了一天道儿,凉水没打(沾)牙,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
《玩命》K卷(5)
“上车。”前面是下坡,赶车的男孩坐到车耳板上,搭车人的话他完全相信,背着那么沉的包袱走远道,又是夜间……他问道,“你去哪儿?”
“亮子里镇。”八方好眼盯着微风吹拂的空旷荒原。
“够远的!俺家住太平屯,你能坐十多里地呢。”赶车的孩子说。
“有水吗?给我喝一口。”
“今晚俺给敖力卜土改工作队卸高粱米时,水葫芦也落在那儿了。挺一会儿,过了坨子就到俺家啦。”
土改工作队?这句话蜂针一样蜇八方好一下,一层冷汗浸出额头,好在天黑赶车的男孩没察觉。他捻一锅旱烟一口接一口吸,这是他控制情绪和思考问题的习惯。许久,他试探着问:
“你们屯闹土改了?”
“闹,土改可热闹呢!斗地主分房分地,这挂马车就是分给俺家的。”赶车男孩的嘴像武开河,流淌得汹涌没遮挡,竟然说出他是农会的通信员,土改工作队的小王就住在农会吴主席家里。
有一段道路泥泞相当难走,双轮车直纺线儿(车轮原地空转),一寸寸地朝前挪动。八方好手几次伸向腰间,又几次空手缩回,他犹豫着,半道下车,必然引起他怀疑,跟车到屯里,碰上土改工作队可就要了自己的嘎儿碎15啦。
“南边亮灯那是俺屯。”赶车的男孩指指月光勾勒出粗粗轮廓的荒村,依稀可见几盏昏暗煤油灯光透出,真切地听到三两声狗吠。
八方好眉心间闪出一丝恶毒神色,他认为消除危险的唯一办法,就是……他拔出腰间短枪,瞄准裹在蓑衣里毫无防备的赶车男孩。嘎吧!枪响男孩卸掉草包似地跌下车去,车没停,马们走了一段路,发觉没人赶才停下来,啃路边的草。
是夜,八方好徒步走进太平屯,鹰隼一样目光盯着村头的草房,走近窗前,三角眼鼓得发圆,顺窗纸破洞朝里望去,一位妇女围被子坐在炕上,光着膀子抓虱子,屋内再没别人。
“你?干啥?”妇女飞快向突然闯进屋的不速之客打量一眼,小褂子捂在胸口遮掩什么。
“大嫂,你不要怕,我想找口水喝。”在炕上这位脸庞透着苍白同时也透出靓丽中年女人的复杂目光盯视中,八方好咕嘟嘟灌进半葫芦瓢凉水,得到滋润绝非只是喉咙,欲望蓦地复苏,目光粘粘贴在女人光滑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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