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种种来看,曾国藩的修身实践艰难异常,始终徘徊于同本心欲望斗争的困境。然而正是在立定大志的前提下,他才能够“截断根缘,誓与血战”,成就后来的一番伟业。
曾国藩正是在“君子之志”指引下,抵制随波逐流,虽经困惑挫折,终于修炼为一代道德典范。其幕僚薛福成对曾氏道德操守的评价可谓中肯:“曾国藩讲求先儒之书,剖析义理,宗旨极为纯正,其清修亮节,已震一时。平时制行甚严,而不事表暴于外;立身甚恕,而不务求备于人。故其道大而能容,通而不迂,无前人讲学之流弊。继乃不轻立说,专务躬行,进德尤猛。其在军在官,勤以率下,则无间听宵;俭以奉身,则不殊寒素,久为众所共见。其素所自勖而勖人者,尤以畏难取巧为深戒,虽祸患在前,谤议在后,亦毅然赴之而不顾。与人共事,论功则推以让人,任劳则引为己责。盛德所感,始而部曲化之,继而同僚谅之,终则各省从而慕效之。所以转移风气者在此,所以宏济艰难亦在此!”
家训(1)
同治十年,曾国藩于金陵督署中总结自己的修身之道,归纳四条,记入日记。
第一是“慎独”。曾国藩以为,能够做到“慎独”——即使一人独处、即使在内心深处,也保持和实行儒家的行为规范,才能使心灵达致“安静”境界。他认为,修身之道最难在于养心。心虽然知道有善,知道有恶,却不能实用其力为善去恶,这就叫做“自欺”。一个人内心深处方寸之地,自欺与否,别人是不知道的,只有自己清楚。所以,《大学·诚意》一章两次讲到慎独:如若果真能够好善、嫉恶,力去人欲,以存天理,则《大学》中所讲的“自谦”,《中庸》中所讲的“戒慎恐惧”,就都能切实做到。曾子所言“问心无愧”,孟子所言“俯仰天地,不愧不怍”,“养心莫善于寡欲”,都不外乎此。能够“慎独”,则心怀坦荡、内省不疚,可以对天地、质鬼神,断无“行有不慊,于心则馁”之时。人无一内愧之事,则心泰然,始终感到愉悦满足、宽平宁静。因而“慎独”乃人生第一自强之道,第一寻药之方,也是修身的首要之务。
第二是“主敬”。曾国藩以为,能够“主敬”,则可致身体强健。他说,“敬”之一字,孔门持以教人,春秋士大夫亦常言之。至程、朱则千言万语,不离此旨。内而专静纯一,外而整齐严肃,是“敬”的功夫。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是“敬”的气象。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是“敬”的效验。程子谓:“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毕至,聪明睿智,皆由此出,以此事天飨帝。”做到了“敬”,则无美不备。“敬”的切近之效,尤在于“固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庄重恭敬,则精神饱满;懒散随便,则松弛泄怠,这都是自然的反映。即便是衰朽病躯,一遇坛庙祭献之时,战阵危急之际,也不觉神为之悚,气为之振。这便足以证明,“敬”能使人身强矣。若人无众寡,事无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懈慢,则身体变得强健,又有何物可疑?
第三条是求仁。曾国藩以为,能做到“仁”,便可获得人们心悦诚服的拥戴。他说,每个人都是“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百姓及世间万物从根本上讲,同出一源。如果只知私己,而不知仁民爱物,那就违背了大本一源之道。至于享受优厚俸禄、高居人上的大官,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每日读书学古、粗知大义的文人,则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若只知自我完善,而不知教养百姓,则大大辜负上天厚待众人的本心。儒家教人,最紧要的莫过于教人“求仁”。自己若想成就事业,首先要帮助别人成就事业,自己若想显达,首先要帮助别人显达。已成就事业之人,不担心自己能否成功,如同富人百物有余,不需外求。已显达之人,四通八达、路路畅通,如贵人登高一呼,群山四应。人们谁不愿成就事业以致于显达呢?若能推己及人,使别人也能成功显达,则可与万物同春那样美满了。后世论求仁者,莫精于将天下苍生视为同胞,宏援广济。惟如此,才算得上是“仁”,否则即有悖于“德”,有悖于做人的准则。如真做到这些,虽成事显达,却任劳任怨,天下人众望所归,有谁会不心悦诚服地拥戴他呢?
第四条是习劳。曾国藩以为,能够习惯于劳苦,则神仙也会钦敬。凡人之常情,莫不好逸而恶劳。无论贵贱、智愚、老少,皆贪于安逸而惮于劳苦,自古至今无不相同。《无逸》这一篇章,推论到勤劳则长寿、安逸则夭亡,屡试而不爽。若为自己着想,则一定要操习技艺,磨炼筋骨,遇到困惑便努力学习和实践,认真思考,居安思危,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才识。为天下着想,则一定要吃苦受累忍饥挨饿,一人没有收获,就应看作是自己的罪过。军兴以来,经常见到人有一才一技、能耐艰苦者,无不受到重用,显赫于时。绝无才技、不惯劳责者,则受到唾弃,饥寒交迫而死。故勤劳则长寿,安逸则夭折。勤劳则有材,而为人所用;安逸则无能,而被人唾弃。勤劳则普济众生,神灵钦慕;安逸则无补于人,神鬼不佑。所以君子欲成为人神信赖之人,最关键莫过于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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