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永远神秘的心灵中得出一个“精确的”科学纯属徒劳。但是,晚期城市必定有抽象思维的需要,它迫使“内在世界的物理学家”通过更多的虚构去阐发一个虚构的世界,通过更多的概念去阐发概念。他把非广延物转换为广延物,他建立起一个体系,将其当作“理由”来说明只能观相地呈现的东西,他还相信,在这个体系中,他掌握了他眼前的“此一”心灵的结构。但是,在所有的文化中,这种人挑选来向他人说明他的智性劳作之结果的那些词汇,都将背叛他。他谈论意识的功能、主要动机和界限;他谈论精神过程的进度、广度、强度和身心平行。所有这些词汇都是自然科学所运用的表达式所固有的。“意志与客体相关”,这便是一个纯粹而简单的空间意象。“意识”和“无意识”极其明显地只是“表层”和“底层”的派生物。在现代意志理论中,我们遇到了电动力学的所有语汇。意志功能和思维功能的说法与一个动力系统的功能的说法完全一样。要分析一种情感,就是要在它的位置建立起一个具有代表性的轮廓,接着再通过定义、分割、度量来对这个轮廓作出数学的描述。这种类型的所有心灵考察,不论作为一种大脑解剖学的研究如何的卓有成效,都充满了机械的局部概念,它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一种想象的空间中以一些想象的坐标系来运作的。“纯粹的”心理学家完全没有觉察到他是在复制物理学家的方法,但是,一点也不奇怪,实验心理学的这些最朴素的方法得出的正统的结论是令人沮丧的。脑电图和联想走势图作为再现的方式,与视力测试表完全一致——它们都表现了意志或情感的“进程”;都处理的是同类的空间幽灵。我是理论地界定某些心理的能力还是以图表的方式界定相应的大脑区域,这并没有什么区别。科学心理学已经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完整的意象体系,在那里,它完全确信地运作着。每个个体的心理学家的每一个体的论说,经考察证明,都只是这个意象体系的一个变体,都只符合于当时有关外部世界的科学的风格。
摆脱了与看的一切联系的清晰思维的前提,就是把一种文化语言当作它的器官,这种语言是由那一文化的心灵将它作为支撑其表现领域的一个部分创造出来的;并且立即,这种语言本身也创造了一个有关世界意义的“自然”,一个语言的宇宙,在它的里面,抽象概念、判断、论断——对数字、因果律、运动的表达——可以导出一个机械的、有决定意义的存在。因此,在任何特定时期,心灵的流行意象即是流行语言及其内在的象征主义的一种函数。西方的所有浮士德式的语言都有意志概念。这种神话式的实存全都自发地体现在动词的变形中,那种变形使我们的语言跟古典语言、并因此使我们的心灵跟古典的心灵决定性地区分开来。当“ego habeo factum”(唯我是从)替代了“feci”(从事)的时候,内在世界的一个新的神意就开始言说了。与此同时,在特殊的标签下,在西方所有的心理学的科学的心灵图象中,都出现了意志的形象,出现了一个无所不包的全能形象,尽管不同的学派以不同的方式对它下了不同的定义,但其存在是毫无疑问的。
二
因此我认为,科学心理学(补充说一句,当我们试图“向自己描画”我们自身或他人的心灵之悸动的时候,我们在无意识中实践的就是这同一种心理学)由于其无能发现甚或走近心灵的本质,故而只是简单地在一种象征之上加上另一种象征,以此来集体地构成文化人的大宇宙。跟其他一切不再是生成而只是既成的事物一样,科学心理学用一种机械论取代了一种有机论。在它的充满我们的生命感受(并且,如果说其中有什么东西的话,那一定就是“心灵”)的图象中,我们忽视了命运的品质,忽视了生存的必然的方向性,忽视了生命在其历程中所要实现的可能性。我不认为“命运”这个词在任何心理学体系中都是必不可少的——而我们也知道,世上没有什么比一个没有此种要素的体系更远离实际的生命体验和人的知识的。联想、统觉、情感、动机、思想、感觉、意志——所有这一切都是僵死的机械论的概念,是构成我们的“心灵科学”的无意义总体的单纯拓扑学。一个考虑的是生命,一个发现的是一种装饰性的概念模式。心灵永远是其本身所是的样子,是某个既不能被思考又不能被再现的东西,它即是那奥秘,即是那永远的生成,即是那纯粹的体验。
这种想象的心灵实体(第一次姑且这样直接地称呼它)不过是形式的确切的镜像(mirror-image),在那镜像里,成熟的文化人可以看到他的外在世界。在这个人那里跟在另一个人那里一样,深度经验皆是广延世界的实现。不论由有关外在的知觉来看,还是由有关内在的概念来看,皆是时间这个基本的词眼所暗示的那个奥秘创造了空间。跟世界意象一样,心灵意象也有它的方向深度、它的地平线、它的边界性或它的无边界性。“内在之眼”是看,“内在之耳”是听。在那里,存在着一种有关内在秩序的独特观念,这种内在秩序跟外在秩序一样,也带有因果必然性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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