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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采薇_柴郡猫【完结】(12)

  而曹操在冀州的政策如下(先暂时不评论执行情况如何):《三国志·武帝纪》:(建安九年攻破邺城之后)九月,令曰:“河北罹袁氏之难,其令无出今年租赋!”重豪强兼并之法,百姓喜悦。

  为示非胡乱更新,加一个元旦特别赠送= =|||贴出此节灵感如下,准备更新下一节中I sincerely dedicate this section to the eagle of Lord Tennyson He clasps the crag with crooked hands Close to the sun in lonely landsRinged with the azure world, he standsThe wrinkled sea beneath him crawls He watches from his mountain walls And Like a thunderbolt he falls --The eagle, by Alfred Tennyson

  薇亦柔止(2.4)

  郭嘉从厚厚的雨幕夜幕之中回到自己帐里时,已经几乎是四更天了。虽有伞,但雨丝风片无孔不入,衣袍仍湿了许多,黏在身上如附骨之蛆,令人无奈而厌恶。郭嘉疲惫地换掉湿衣,熄了灯,倒在榻上,让自己淹没在帐内沉沉黑暗之中。若是头脑里面也能如这黑暗一般纯粹简明,倒是好了。郭嘉想着,任凭脑中那些混乱的思绪互相撕扯绷紧,裂开一道道疼痛。刚才谈兴正浓的时候,倒还没有发现头这么重。但是把那些日后才能用到的大局蓝图放下,回到目前的处境来时,却发现实在是有些泥足深陷举步维艰。道道地地,绝非比喻的泥足深陷举步维艰。本来按原计划,到了无终之后应该继续东进,再沿滨海的一条大路北上直取柳城。若要跟那些大半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逐水草而居的乌丸骑兵玩捉迷藏追击游戏,自然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所以光明正大打到蹋顿的大本营柳城,逼其不得不正面一战,才能真正克敌。但近来的大雨,让本来就地势低洼的滨海一带几乎变成了大水塘——或者应该说,比大水塘还要糟糕。若真是水塘,还可以用小船浮筏等物载军队前进,可惜如今的情况,是许多地方泥泞不堪,船筏根本派不上用场。而除了这些泥泞,水积得深的地方也是多到避无可避绕无可绕,不管是去打探的斥候,还是试着派遣的先头小队,都垂头丧气回来说,在那里马匹根本无法行走,更别提那些辎重车辆。……那些辎重车辆。此次远征,所带军队本就是步骑结合,机动性比全由骑兵组成的乌丸军队逊了不止一筹。那些辎重,更是成了必不可少的——劣势。[1]然而,机动力不足,本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乌丸轻骑,几乎没有辎重之累,且塞外马种既好,战士骑术又精。而中原素来不产好马,且连年战乱,人尚且无法聊生,哪里有多喂养战马的余力。郭嘉闭上眼,进入幽州以来一路看到的那些立于荒芜田间的面孔,跟更久远的记忆中那些白骨蔽平原之间的面孔重合起来。一样的饥寒之色,一样的枯槁木然——显然不是天生如此的,只是因曝在不见希望的苦痛里太久,已经变了木然。不过,那些槁木,其实是只需要一点火星便能成熊熊野火的。火舌烧了周遭一切,却也把自己燃尽,最后终究归于灰烬四散,无声无息……这些在自己十四岁时,已经是亲眼所见亲身所感了。郭嘉懒懒的提了提嘴角,发现双眉已经倦意浓郁到几乎要托不动发沉的额头,所以举起手来在额上揉了几下,不知道是要把里面那些针刺般的尖锐痛楚揉钝一点,还是要把那些漫天黄巾的画面揉成团扔到一边。草木的好处是,只要有雨,在灰烬里面也仍能重新拔出青翠蓬勃。枣祗任峻等人整顿屯田十余年,不说是成效斐然,至少如今像官渡时军粮几乎断绝的情形已然不再。豫、兖、徐三州不提,就连新平定不久的冀州等地,这两年多来,仓廪也渐有了粮秣存储。若非如此,这次远征也无法成行。

  但人显然并不是草木。还是两年多之前,在刚刚被攻下不久,百废待兴的邺城,曹公那次招待冀州众名士的饮宴上。

  “今天下分崩,庶民暴骨原野。明公兴王师至此,未曾先行仁政,救民于涂炭,却计算我冀州户籍,以充甲兵,岂是本州人心所望?”崔琰本就嘹亮的嗓音由于含了忿怒,硬硬地冲上去撞到新修好不久的房梁,碎落在整个厅堂上铿然作响。于是席间众人都面无人色,战栗伏地让那些声音的碎片从背上滑落,只有崔琰长及腹间的胡子几乎要无风自动,跟他的目光一起向主位上的曹操直逼过去。

  没有目光能透过的黑暗中,郭嘉脸上又浮出跟当时一模一样的那个苦笑。自从随曹操奔波征战以来,苦笑不知何时起已成了他脸上的一个下意识表情;而当他发觉这一点后,这个表情中又多添了几分无奈的自嘲。九年前在下邳。袁涣踏着积水走上白门楼,穿的深衣新染了兵火之色,下摆还是湿的,但是从容自若,如同衣裳齐备走在最干净肃穆的殿堂上。“夫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挺直站在那些同样从吕布军中新降,但却是惶然无措拜倒在曹操面前的人群中,袁涣端正矜持地高揖,背都没有多弯一分。“公虽以武平乱,若可济之以德,则天下幸甚。”那时郭嘉正顶着一张年轻到足以被人忽略的脸,闲闲的靠了身旁廊柱站着。城中散兵和百姓惊恐奔走,搅起积水的波澜映到眼中漾上嘴角,变成还有点生疏的一丝苦笑。袁涣仍是语气和缓而字字清晰:“今公募民屯田,虽民不乐,多逃亡,然宜顺其意,乐之者乃取,不欲者勿强。” 他直身抬头,表情坦然清淡,望向曹操一干人。那目光本是平和轻柔如鸟羽,但落到郭嘉脸上时,却一下把那上面烟尘般灰蒙的疏懒之意掸去了八九分,清清楚楚露出下面苍白的讥嘲。而曹操看着面前这位从少年时便清静自守,不与自己和袁绍等人一起嬉游的故司徒之子,带了一半无奈一半肃然,正色回揖还礼:“曜卿所言,自为极是。”于是在冀州的席间,曹操也是那么对着崔琰的长长须髯,敛起了脸上那些征服者的志得意满容色飞扬,口称“受教”,躬身拜谢下去。那日席间,崔琰的话也不过是一个小小插曲。后来伎乐倡优流水出入,便将之淹没得不留痕迹。秦筝何慷慨,齐瑟和且柔。阳阿奏奇舞,京洛出名讴。这样的欢宴,在不久前还兵戈杀伐之声一片的邺城,愈发显得弥足珍贵。曹操和众冀州名士,还有自许都一起过来的诸从事掾属,应答酬唱,一座尽欢。大部分宾客来时其实是怀了惴惴之心,但随着觥筹交错,渐有起坐喧哗,继而各人开始慷慨谈笑,才气纵横,庭中本有的衰颓靡伤之意一扫而空。主人殷勤,嘉宾风雅,俨然龙光射牛斗之墟,徐孺下陈蕃之榻。座中文采出众者本多,兴浓之处,陈琳、阮瑀、徐干等人纷纷赋诗,当真是辞灿灵蛇之珠。曹操当时已经半醉的前仰后合,头巾数次蘸到桌上酒水淋漓,听得那些诗,吟诵玩味之下更是欣然长笑不止,举起面前酒觞,击节高歌:“对酒歌,太平时,吏不呼门。王者贤且明,宰相股肱皆忠良。咸礼让,民无所争讼。……人耄耋,皆得以寿终。恩德广及草木昆虫。”[2]即使是席间气氛已经和乐融融,崔琰依旧正襟危坐,神情严肃,疏朗的眉目间一派威重。曹操歌毕,正在众人赞赏声中俯仰欢笑,一眼看到崔琰,不由得端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表情略显尴尬,向正在身侧不远处陪坐的郭嘉看去。二人目光相遇,郭嘉微笑虚虚举觞,双眉挑的有些狡黠有些调侃,眼睛倒弯出几分暖意。而此时黑暗中,郭嘉回忆着曹操当时所歌中所唱“三年耕有九年储,仓谷满盈”,连唇边那丝一贯挂着的浅淡笑意都全然不知所踪,无法自抑的皱紧了眉。此次出兵共四万多人,虽然不至于是虚国远征,但所需军饷粮耗前后封赏绝非小数。若不能有所斩获以战养战,国力一两年内只怕无法承受下一次同样规模的消耗。连年征战,诸州府库本就瘠薄;而此次为了出征调集军粮钱物,自然又免不了有苛政搜刮之事——连细细查证都不必,只看那些还并不完全的各地逃亡流民数量情报,就足以让人心知肚明。因此当日邺城,出征之前的争论中,反对者罗列的不管是这些府库存储流民数字,还是那些时常爆发的小型起义,都着实令人难以答对。[3]只是,自古知兵者,岂为好战。四海未平,强敌窥伺在侧,家园危如累卵的时候,即使清素如袁涣,亮直如崔琰,又能把那些礼义教化,仁政爱民安稳行到几时?最现成的例子还在那里放着——那位汉室宗亲,有堂堂姿貌风仪,谦谦君子名声的荆州牧刘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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