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望把韩侂胄与刘弼捆在了一起。侂胄问以对策,刘弼说:“只有用台谏。”又问:“怎样才能用台谏?”答道:“御笔批出就是。”心计不多的韩侂胄顿然开悟,自此将御笔和台谏作为打击政敌的两件法宝。
宁宗即位以来好出御笔,彭龟年说他“有失为政之体,殆非初政之美”,但他置若罔闻,给侂胄留下了染指之便。台谏官何以在党争中能起至关重要的作用呢?因为对君主来说,台谏象征着公论,多予重视和采纳。对上至宰执大臣、下至一般臣僚,台谏都拥有检查弹劾权,而其主要制衡对象则是相权。按惯例,包括宰相在内的大小官吏,一旦知道自己被台谏论劾,就必须去位待罪。由于宋代台谏拥有议论弹劾的双重权力,在党争状态下,各方无论为了左右舆论,评断是非,还是为了排斥政敌,打击异己,都必须借重他们。
汝愚也深知台谏的重要性,动作却慢了一拍,坐视侂胄以御笔将其同党谢深甫提为御史中丞,刘德秀提为监察御史。谢、刘入台,侂胄便在对阵中布下了活眼,其党鱼贯而进,言路上都是侂胄的党羽。这是因为台谏官享有独立言事权,不但不必通过台谏之长,还可以弹劾台谏长官及其他言官。因此对党争的任何一方说来,关键在于抓住双方力量消长或君主倾向转变的有利契机,汲引及时而得当,一两个台谏便足以成为弹劾政敌、左右舆论的过河卒子,进而控扼整个言路。
援引台谏,初战告捷,韩侂胄又让京镗出任签书枢密院事。侂胄打算贬窜汝愚,苦于找不到借口,京镗建议:“他是宗姓,诬以谋危社稷,就可一网打尽!”不久,这方面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岁末,宁宗命赵彦逾出知建康府。执政梦断,彦逾殿辞时递上一张名单,说:“老奴今去,不惜为陛下言,此皆汝愚之党。”彦逾与汝愚都是宗室,同为定策者,他的告发是很起作用的。
朱熹借经筵之便上书论御笔之害,宁宗转发了这一奏疏。韩侂胄深感朱熹威胁之大,决定先下手为强。他让优伶刻了一个峨冠大袖的木偶像,在宁宗面前献演傀儡戏,仿照朱熹的举止形态讲说性理,引起宁宗对朱熹道学的厌恶感,接着乘机进谗说:“朱熹迂阔不可用。”
闰十月,宁宗内批朱熹提举宫观,理由是“方此隆冬,恐难立讲”。赵汝愚把御笔袖还,宁宗认为汝愚为助朱熹而不行君命,怒气愈盛。侂胄恐夜长梦多,令内侍缄封了内批面交朱熹。朱熹知道宁宗已彻底转向,便黯然出了临安。这天离他入朝只有四十六天。
朱熹出朝激起了轩然大波,给事中楼钥、中书舍人陈傅良等甚至动用封驳权进行劝谏。宁宗说:“我最初任命他的是经筵之职,现在他事事要过问。”看来朱熹在经筵讲学外,不时施加帝王师的影响匡正朝事,令他很不耐烦。
吏部侍郎彭龟年见韩侂胄用事之势已成,决心背水一战,向宁宗揭发侂胄,指望自己的学生皇帝做出取舍,以决君子小人消长之机。宁宗对汝愚表示,打算双方都罢免。汝愚建议让侂胄留在京城奉内祠,龟年依旧供职,他没能牺牲龟年来换取斥逐侂胄,坐失逐韩的良机。宁宗当场同意,后因侂胄活动,最终的内批却是侂胄与在京宫观,龟年出任地方。汝愚再见宁宗,请留龟年,已经泼水不进了。
自朱熹、彭龟年被罢,赵汝愚自知抱负成空,便递上辞相札子,宁宗还不打算罢汝愚的相。韩党加紧起用李沐为右正言,胡纮为监察御史,作为搏击汝愚的鹰犬。庆元元年(1195年)二月,李沐把各种谣言编织成一篇弹劾状,请罢汝愚相位。
对流言蜚语,宁宗也颇有所闻:内禅前,汝愚说过“只立赵家一块肉便了”,言外之意立许国公赵抦也可以的;太学传言“郎君不令”,即嘉王不聪慧理想,故而太学生上书请尊汝愚为伯父;而受鼎负龙的梦境更被歪曲附会。如今一经煽动,宁宗便将汝愚罢相,出知福州,让他体面去位。
御史中丞谢深甫领着御史合台上言,说应该让赵汝愚奉祠省过。合台论劾是宋代台官加强言事分量的特定方式,宁宗便改命汝愚提举临安洞霄宫。至此,宁宗彻底倒向了韩侂胄。尽管双方首领一是外戚,一是宗室,但这次政争并不代表后族的利益,他们也只是借着汝愚宗室大臣的特殊身份,作为打击的借口而已。
赵汝愚罢相反响激烈,拥赵反韩呼声之强烈,声势之浩大,为韩侂胄始料未及,他决定利用业已驱使如意的台谏和犹如囊中之物的内批,给反对者以打击。进行谏诤的朝臣接二连三被罢免或流放。
太府寺丞吕祖俭上封事直斥韩侂胄,警告宁宗,“政权将归于倖门”。侂胄恚怒,于是有旨送韶州安置。经筵官楼钥借进讲吕公著奏议之机劝谏道:“因言得罪的吕祖俭,就是他的后代。现在流放岭外,万一死了,圣朝就有杀言者的罪名。”宁宗懵懂问:“祖俭所言何事?”原来不仅贬窜祖俭的诏旨御笔,宁宗全然不知,连封事都没到他手里。
但令人不解的是,宁宗知晓了此事,却既不纠正对吕祖俭的处理,又不追究韩侂胄的责任,除去庸弱无知,很难有开脱的理由。祖俭后来量移高安(今属江西)。庆元三年,在贬所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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