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玠竟是直接将我带到了王宫之外的洛阳城西监狱中。
我不禁皱起了眉毛:“他们被关在这里?”
毛玠并没有观察我的神色,只躬身答道:“这几人身负重罪,依律当下死牢,并严加看守。”
他说得如此义正言辞,我便没有再说什么——虽然我的原意是将迷图父子软禁在单独的一座院落里。
进入这座全国规模最大的监牢,感受着狱中的森严与肃穆,听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啜泣与低语,饶是我的体质远胜常人,也觉得脊梁上隐隐升起一股寒意。
“王上,请来这边。”毛玠在前面转了个弯。
比起之前,这里微微宽敞了些,光线也明亮了许多,甚至连地板都比普通牢房干净。
“这里以前是旧汉专门关押公卿及宗室的牢狱,迷图及他的三个儿子,分别被关押在西侧的四间牢房中,其余家眷则在东侧。”毛玠向我解释道,“不知王上先看哪一位?”
“先看迷图,将他的三个儿子都押过来吧。”我看了看这一排铁门。
毛玠将手一挥,二十余名狱卒分别涌向了四间牢房。
“嘎吱嘎吱”的声音令人牙根酸软,距离我最近的铁门被缓缓打开。
一股淡淡的怪味钻进了我的鼻腔里,虽然并不算难闻,但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被惊到了的迷图从床榻上翻了个身,赶紧揉着眼睛站了起来,他看了看我,嚅嚅了半天才发出了声音:“王……王上!”
毕竟是曾经的特等牢狱,空间相对宽敞,卫生也算干净,虽然没有窗户,但还是有些光亮,房中仅仅在墙角处摆放了一张低矮的胡床,床上的被褥似乎还散发着热气,除了另一侧的马桶之外,这间牢房便再也没有其他家具。
迷图的整个人看起来比记忆中似乎苍老憔悴了许多,身上裹了一件稍稍发暗的皮裘,他的双手双脚间都锁着沉重的镣铐,随着他的躬身行礼而“叮当”作响。
我摇了摇头:“你坐下吧。”
两名狱卒赶紧将一把胡凳放在了我的身后。
我却没有坐下,等着狱卒将其余三人依次带进了这一间牢房里。
楼道里传来了一阵铁链的响声。
我从脚步声便能分辨得出,秦阵的功力要比后面的两人强猛得多。
秦阵刚刚进了牢门,便朝我咧开了嘴。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毛玠一声断喝吓了回去:“休要嬉笑无礼!”
“好了孝先,不必如此紧张,”我不得不告诫了他一句,然后朝秦阵摆手,“你们都坐在床上吧。”
但秦阵却“噗通”一声毫不犹豫地跪倒在我的脚下。
他身后的两名弟弟也慌忙跟着他一同跪倒,铁制镣铐的声音响彻了整间牢房。
我看着他们,无声地叹了口气,俯身将秦阵扶起:“伯虎,起来吧。你们两个,自己站起吧。”
“谢……王上。”秦阵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将他按在了他爹的床榻上,才再次开口:“迷图族长,安国公,”我重复着叫着他的名字与封号,“你告诉我,你为何要叛我?我虽然在几年前撤了你金城太守之职,但却册封了你五千户安国公,每年赏赐钱粮数以百万计,难道你还不知足?!”
迷图抬起眼睛打量了我一眼,却慌忙又垂下了目光,怯声道:“实在不是我要造反……实在是那几个部落的混蛋逼迫我……”
“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也不知道?”我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你手下数万族民,可用青壮至少也有五千,谁能逼迫于你?难道他们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
他张了张嘴:“他们……真地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啊,不信你看啊……”他解开皮裘,侧着脖子,露出了脖颈上一道黑青色的血痂。
我摇了摇头,却不能接受他这个借口。
“王、王上……”他最小的那个儿子却开了口,“自王上册封爹爹做了安国公,爹爹便散去了原先的几千兵马,让他们学习汉人的耕种与技艺,后来朝廷推行羌汉杂居,我们部族全部散入了各地郡县,爹爹手下只留了两三百名族人,其他部族前来逼迫,爹爹兵少不能违抗,绝非存心反叛,实在不敢欺瞒王上。”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生得虎头虎脑,一双虎目与我直直对视,竟是毫不胆怯,颇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感觉。
我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王上可以叫我小名。”他回答道。
“小名也行……”我知道羌人对于姓名并不是特别在乎,于是又问,“你的小名是什么啊?”
“小名就是小名啊。”他有些奇怪地说道。
“你叫小名?”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是啊,”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爹爹叫秦迷图,大哥叫秦阵,二哥叫秦虎,我就叫做秦明。”
我的眉毛不由自主地向上跳了一跳:“秦明?左日右月的明?”
“是。”他微微低了低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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