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暗自摇头。想起闻一知十的李世民,想起外粗内细的阿史那思摩,他顿时明白了:人,生来有命,命即性格。一个人的性格一旦形成,就难以更改。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宝相骨子里有一股蛮劲儿,天不怕地不怕。最让他放心的是,就算宝相不能理解他的用意,只要让他去做,他就会全力以赴。
李靖深深懂得,所谓将兵就是驭人,而驭人则是驭心。只要将士心服,军队无往不胜。
只可惜,以前他空有一身本事,却无法付诸实践。虽为上县县令,但平日只是处判一些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与其所学大相径庭。
此次单骑救驾,他感觉收获颇丰。皇上是否封赏,无法料定。但有一点让他高兴:这个张宝相虽是一块顽石,但只要加以雕琢,必成大器。
张宝相可没想得这么远。在九死一生后,李靖就是他的天,他的依靠。
在马邑城西南二十里,有一座建筑宏伟的深宅大院。院外为土垒所围,看上去并不起眼。但穿过这些土垒,眼前别有洞天:古树参天,河流蜿蜒,院墙峙立,其间星罗数十房舍,俨然一座小城。
张宝相问李靖:“大人,这是何处?”现在,他已对李靖改了称呼。
“听说过谢玄吗?”李靖问。
“没有。”张宝相摇摇头。
“淝水之战听说过吧?”李靖又问。
张宝相还是摇摇头。
“这个谢玄很厉害?”
“谢玄以八万人打败了百万之众,你说厉不厉害?”李靖笑道,“当然,是号称百万军队,实际上恐怕连民夫也算上了。”
“请大人讲讲吧。”张宝相对这种事情,倒是很感兴趣。
于是李靖下马,立于道旁,将淝水之战中谢氏叔侄打败苻坚的故事讲了。
张宝相听得津津有味。末了,问:“大人,这跟前面这个庄子有何关系?”
“这个庄叫来复庄。庄子的主人,即为谢玄的后人,名叫谢康途,已年过六旬,可谓德高望重,就连附近的郡守县令,见了他都称‘康翁’。”
“这个康翁的官很大吗?”张宝相睁大了眼睛。
“他一生为商,没有一官半职。”李靖扬鞭一指,“但无论胡人,还是汉人,都敬重他的为人。这马邑是大隋的边塞,汉人与胡人连年征战,鸡犬不宁。但数十年来,无论前朝还是当世,这个庄子从未遭兵燹之灾。”
“这又是为何?”张宝相更不明白了,“大人,据俺所知,这打仗,只要战事一起,必定生灵涂炭,哪里会管老百姓的死活?别说那些胡人了,就是汉人的军队,还不是趁机抢掠。这康翁无官无职,无权无势,只是个做买卖的,如何能够保全?”
“宝相啊,这你就不懂了。”李靖笑道,“我问你:这打仗,最要紧的是什么?”
“军队啊,能战的军队。”张宝相回答。
“军队何以能战?”
“操练啊。”
“如何操练?”
“提振士气啊。”
“如何提振?”
“这个……大人,你就别为难俺了,俺不懂。”张宝相憨憨一笑。
“宝相,你说得很对。”李靖拍拍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但有一个问题你没有搞明白,那就是钱粮。”
“钱粮?”张宝相一脸愕然。
“没有钱,军府就不能购置兵器马匹;没有粮,将士就吃不饱肚子。”李靖说,“更进一步说,打仗是玩命,没有封赏,谁会提着脑袋卖命?而封赏,最实惠的就是有钱帛。对冲在最前面的士卒而言,这才是最实际的。”
张宝相连连点头:“俺倒是听说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这就对喽!”李靖哈哈大笑,“可是大隋的军队,是各郡县自给自养,朝廷治下子民,亦农亦兵,由所在地军府统领,平时耕种操练,战时冲锋陷阵。行军打仗,与居家度日不同,需要充足的钱粮供应,才有保障。所以最重要的是钱粮。”
“大人,那这钱粮跟这位康翁有何关联?”
“当然有关系。”李靖说,“军队所需物资,无一不是通过交易而来。这位康翁,数十年来苦心经营,生意不仅遍及全国,而且远到大漠。本朝现今的三大商业都会是长安、洛阳、江都,但这些都会,都有康翁的人,而且控制了重要物资。无论汉人胡人,也无论战争和平,人们总要穿衣吃饭。谢家根深叶茂,在大隋还未建国时,就形成了遍布天下的商号,而且行商之道,秘不外传,所以历经百年而不倒。”
张宝相愣了一下:“按大人的说法,这康翁还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我这次能顺利往返大利,带你顺利归来,全是靠康翁的官凭。”李靖说,“商人被达官贵人瞧不起,但谁也离不开。军队打仗,更是离不开。像康翁这样的大商,可抵十万雄兵。”
“大人,我有一个疑问。这位康翁既然能够胡汉通吃,难免有里通敌国的嫌疑,他就不怕官府将他缉拿,或是被胡人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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