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老东西，啥事都忘不了编上曲。”雨嬷嬷又端上烫好的酒，笑着道。
“雨姐姐，老江编得好咧，好听好记呢。”墨乞儿夸道。
“是啊！”藤洛也赞道，“尤其是这最后一句‘穷家里面出王侯’，正所谓‘匹夫不可夺志’啊！微末之身，鸿鹄之志。有了志向，乞丐也能活得潇洒豪气！”
雨嬷嬷笑盈盈地看着三个乞儿大谈鸿鹄之志。
“雨姐姐，到时，咱江举人做了王侯，俺小七可要喊你‘嫂嫂’喽。”墨乞儿打趣道。
“他？哼！”雨嬷嬷佯装不屑道，“真给他做了王侯，就瞧不上俺了！”
“怎么会？！”江九天辩道，“江某若有得志之日，诰命夫人非雨儿不可！”江九天喝了不少酒，又正在兴头上，竟然喊出两人私下间的爱称“雨儿”。
藤洛和墨乞儿窃窃而笑，雨嬷嬷虽大方，却也羞得满脸通红，转身躲回屋。
至于原来的乞丐“三不留”的行规，即回家不留，当兵不留，另行谋生不留。江九天建议取消。
通天县的乞丐，大多无家可归，而东海沿岸之行，藤洛算见识了天保军人的恶劣，从军当兵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不保留也罢。只有“另行谋生”一条有些意义，不过为此单设规矩，也没必要。
“‘三不留’行规，不保留也罢，以后有相关情形，心里有数就行了。”藤洛认为规矩越简单越好。
至于“十戒”，下午时，阿睿给藤洛说过一次，里面多是江湖春典，也就是黑话，藤洛弄不大明白。
江九天虽行乞多年，但和丐儿不同，他对江湖黑话也不是很清楚，好在墨乞儿对此有些了解，经他解释，藤洛终于弄明白了“十戒”的意思。
一戒越边抽舵，指偷乞丐住户周围人家的东西或偷乞丐同行的东西。
二戒顶色卧莲，指嫖同行之妻。
三戒点水发线，指充当内奸进行告发。
四戒引马上槽，指暴露了所做之坏事。
五戒溜边拐将，指借同行的东西不还或拐走别人的徒弟。
六戒挑灯拨火，指在同行中挑拨是非。
七戒欺孤傲相，指欺压同行中的老弱孤残人。
八戒遁逃扯谎，指欺骗自己人而逃跑。
九戒偷言耳哄，指偷听别人私话外传。
十戒迷糊吃大，指讨得的钱财不公开交出。
藤洛听完，皱皱眉头。这些戒条很狭隘，只是约束了乞丐在群体内的行为，和藤洛希望的，广泛约束乞丐在街面上的行为并不吻合。
藤洛希望能将“十戒”的意义再扩大一些，但墨乞儿提出反对意见。
墨乞儿认为，“十戒”所限制的内容虽然偏窄，但“十戒”行规由来已久，也是丐儿们最熟悉的规矩。丐儿们可以不熟悉天保律例，但在江湖上混日子，却没有不熟悉“十戒”的。
“十戒”，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成了丐儿们的行为准则，如果将它改了，一来丐儿们未必接受，二来新定的规矩，丐儿们未必能记住。如此，容易出现丐儿们新老规矩都不遵守的情况。
藤洛想想，觉得有理。
江九天把整理过的“八要”、“十穷”、“十戒”又念叨了几遍，江九天整理过的规矩好记，藤洛和墨乞儿也都够机灵，都记下了。
天晚了，江九天就在雨嬷嬷家住下，藤洛和墨乞儿向雨嬷嬷道谢，赶往丐儿住的攒儿。
第99章 肮脏的攒儿
丐儿的住所，称“攒儿”、“攒上”，在城西门外，一所废弃的祠堂。
砖砌仿牌楼式门楼，四柱五檐，年代虽已久远，有些残破，却依然展示着宏大的气势。檐下丁字拱内藏雕花，爪柱下置莲花斗，彰显着往日的奢华。
门楼上的匾额已被摘掉，大门上彩绘门神仍隐约可见。左右门柱上，对联字迹依然清晰：“胪唱儿孙三百辈，经传道德五千言”。联中用的是老子李耳的典故，不用说，这一定是李姓祠堂。
祠堂进深约二十丈，开间六丈有余，如此大规模的祠堂，显示这是宗祠，也就是一族或某个大支脉的总祠。
李姓，是前朝国姓。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李昏虐王被剐，散布在全国的李姓家族或被哄抢，或逐渐衰败。
通天县的李姓人家，也是前朝皇族一脉，天保王朝建立后，通天县李姓家族日衰，人丁日益稀少，余下的后代，倍受排挤欺负，只得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李姓宗祠无人照料打理，废弃，逐渐成为丐儿的栖身之所。
三进十几间房，使偌大的院落略显空旷，却也更显大气。
三进正屋分别是仪门、享堂和寝室。
仪门又称门厅，祭祀时，供鼓乐所用。
享堂是举行祭祀祖先仪式及家族议事场所。
寝室供奉着祖先的牌位。
丐儿们没什么规矩，占据李姓宗祠后，就住在人家供奉祖先的寝室。
原本庄严肃穆之所，被丐儿们弄得污秽凌乱。
藤洛和墨乞儿才到二进门，一股浓烈的异味便扑鼻而来，酸腐的汗味，恶心的脚臭和刺鼻酒味混杂。
藤洛皱皱眉头，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老大来了！”墨乞儿喊了一声。
七倒八歪的丐儿们见到藤洛，赶紧爬了起来，都低着头，喊声“老大”，不敢正视藤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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