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依然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斑驳的血迹,却看不到半个人影。马璘拧着眉头走了进去,一言不发的从墙边地上抓起那张桌子。桌子的四条腿都已经不见,硬木桌面上坑坑洼洼的,昨日若非是最后用着桌子挡了一挡,桌面本身用的木料又足够结实的话。他此刻已然是一个死人了。
看样子段君子身上的火雷。并非只是他看到的那些。估计背后还有,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有着这么大的杀伤力。
其实这种密闭的空间之中,威力最大的并非是火雷,而是天雷箭上使用的那种火药包,那东西只要有一个,这间房子就要被炸飞了,他也绝对会被震死。
他侥幸活了下来,段君子却死了。
他本来想救下段君子的。然而段君子把火雷引线剪得极短,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其实能够活下来亦是侥幸,沙漠之鹰的威力极为惊人,若是段君子没有把沙漠之鹰放在桌面上,他根本没有逃生的机会。
不管是沙漠之鹰的出现,还是被特意剪短了引线的火雷,都是脱离了他的掌控。昨晚的局势完全是不在掌控之中,他根本没有想过段君子会死在这里,也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自地上捡起那一把沙漠之鹰,马璘看着房间内些许的组织碎片。神情极为凝重。跟着过来的几位军医一言不发,默默地捡起这些碎块。收集到了一起。
这些便是段君子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痕迹了。
马璘紧皱着眉头,声音微微有些干涩:“收起来……三日之后厚葬了吧。”
“将军,昨日究竟是为何——”
古元钦话还没说完,便被马璘打断了:“都出去吧,去做你们自己的事去,我想静一静……”
众人相互看了看,都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马璘凝视着满地的血迹,沉默良久之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雪白的澄心堂纸之上。身边不远处,一个漆盒之中,装着段秀实全部的碎片。
难得有这般安闲的时光,时间仿若是在这一刻定格。湖笔握在手中,笔走龙蛇银钩铁划,一行行字迹跃然纸上,森然若剑戟。
人终归是要死的,然而有些人死的不同。
马璘看了一眼那精美的漆盒,长长地吐了口气。
“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
“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
“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
一首文少保的《正气歌》写到这里,马璘顿了顿笔,看着凝结在宣纸上的文字,神情极为寥落。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上,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大唐帝国的历史轨迹,然而历史却是有其惯性的,有些人的命运,终究无法偏差原本的历史太远。
安史之乱并未爆发,原来历史上死守睢阳的张巡,如今已是大唐帝国最大的权臣,兢兢业业为这个帝国奉献着心力,然而却每日里都要吐血数口,已然是油尽灯枯,最终将会落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结局。
颜杲卿并未成为常山太守,而是依然在范阳军中,据李嗣业传来消息,去岁颜杲卿在截击一股从辽东逃窜到范阳的契丹人时中了埋伏,力战而死。纵然是历史改变,他的结局依然是足够壮烈。
而原本在泾原兵变中不肯与叛军同流合污,以笏板打破叛贼首领朱泚的头,最终被叛军杀害的段秀实,如今也以这种激烈的方式死在了这里。
只是这一次,他面对的不是反叛的安西行营组成的泾原兵马,而是自己这个安西大都护。这一次他要杀的不是朱泚,而是自己。
这个时空之中,原本被后世的文少保写进《正气歌》的三人,如今都已经壮烈的死了。
历史的惯性,当真是极为强大。
当然这个时代之中,值得记住的不单是他们,还有一些别的人。
比如杀贼未成慷慨而亡的平原太守颜真卿和静塞军使高文远。当然还有封大夫。
帅府封禁的当晚。封常清便已经死了。
知道了帅府封禁的消息。封常清明白段秀实已经发动,于是便履行了诺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在他附近潜伏的安西密探有很多,都是准备好了要阻止他,然而却并没有成功。因为封常清也有一把沙漠之鹰,他用沙漠之鹰轰烂了自己的脑袋。安西密探们就在跟前,却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也是个有枪的男人。
封二的灵柩就停在后院之中,隔着窗棂便可清晰看到。
距离遇刺已经几天了。时光宛若是沉寂了一般。
本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本以为能够阻止的事情,就这样在眼前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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