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待,便来。”
刘浓洒然一笑,正欲沿假山后的小道而上,却见廊上直直行来两婢,端手来至近前,万福道:“可是华亭刘郎君,夫人有请!”
卫夫人,簪花小楷卫茂弘,王羲之的书法老师,有《名姬帖》、《笔阵图》等诸多名帖正篇流传于世,而世家女郎们行书也多从于她,陆舒窈便写得一手妙笔簪花。自衣冠南渡后,河东卫氏一半在南,一半在北,卫夫人未随其夫汝阴太守李矩,而是一直在建康为卫氏培养精英子弟。
岁月荏苒,弹指流沙,而今的卫夫人少了几许峥嵘,多了几分典雅,细观眉色眼角,淡淡的斜纹胭脂难遮,隐隐的忧愁细笔难画。
“刘浓,见过尊长。”
刘浓跨入室内,长长一揖,而后便挺按膝,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卫夫人。
卫夫人也在打量着他,昔日幼童已长成,眼前的少年郎君身姿秀拔,面若冠玉,剑眉而星目,一举一动,不徐不急。渐渐的,她暗觉眼角微酸,右手用力握了握左手,强行忍住那莫名的悲伤,冷声道:“汝从何来?”
刘浓道:“由华亭而至。”
“哼!”卫夫人冷冷一哼,瞥了瞥刘浓的袍摆。
刘浓心中暗奇,顺眼一瞧,只见自己的月衫下摆有染着些许污泥,而膝间也有,便揖手道:“因来得太急,故而未换衣衫,失礼之处,尚望尊长见谅!”
“罢!”
卫夫人徐徐抬目,定定的看着刘浓,良久,一声长叹:“汝乃何人,你我尽知,但且言之,汝至建康,意欲何为?然,事先言明,我卫氏今非昔日,于汝而言,助力甚少。”到底是卫夫人,冷言冷语,如冰似箭的直扑而来。
刘浓微微一笑,恭敬的揖手道:“尊长之言,令刘浓愧尔。刘浓虽是难入尊长之眼,但尊长待刘浓实则情厚,刘浓非盲非痴,亦自忖非是那等忘义而负恩之人。今日来此,并非有求尊长,实乃探望。”
“呵……”
卫夫人冷然一笑,继尔挺了挺身,淡声道:“自小见汝,便知汝心极重,乃薄情寡恩之辈。不想今日长成却变了模样,是卫茂弘眼拙,亦或别因,我亦不欲再行思度。而今,但且言事,汝美名传于江左,却不思为人拔擢,想必汝心已作决,说吧,欲谋何地?若力所能及,当助汝一臂之力,若非,请汝自归。”
“尊长,小子并非……”刘浓长长一揖。
小半个时辰后,刘浓辞别卫夫人而出,面上神色云淡风轻,步伐亦极是轻快,他并未求助卫夫人,仅仅是将自己的书法请卫夫人鉴阅。卫夫人见字迹平平无奇,初时漫不在心,愈是细看眉梢越扬,继尔闭目不言。临走时,她冲着刘浓赞许的点了点头。
待至院中,卫协已将矮案搬至廊上,左右各执一支笔,嘴里犹衔着一支,正行染画描墨。卫协作画,向来忘事记物,刘浓未行打扰,朝着卫协与院中子弟团团一揖,而后转身踏出卫氏。
一出卫氏,美郎君脸上洋满笑意,钻入车中,命来福驱车前往王氏,谁知王羲之却不在府中,便留下诸多礼物,再往纪瞻府上。
而纪瞻正在待他来,俩人相携入内。
按九品官人法,乡评四品入吏部可出任七品以下官职,府君为七品,县丞为八品。刘浓到底家世太浅,即便美名播于江东四野,但在任职上却不得不低人几等。当然,若刘浓不愿出仕而隐于山川,那又另当别论。其实若以他的条件而言,最好的途径便是静待几年,届时莫论朝庭亦或地方,自然会慕名而来,请他出山。
奈何,时不我待。
对座于案。
刘浓将茶一荡,递呈纪瞻:“尊长,且饮。”
纪瞻捧盏细品,半晌,问道:“瞻箦,可曾向吏部呈递牒品?”
刘浓道:“刚入建康,尚未来得及。”
“不及便好!”
纪瞻把茶碗一搁,笑道:“如若现下便递牒品,瞻箦十之**将出任一县之丞。然则,若是稍待时日,待太子舍人有果之后,府君一职足可期得,瞻箦可知何故?”
何故?刘浓淡然一笑,近几年,王敦豫章军府四下拔才,但凡有名有望者大多入了豫章,而晋室朝庭的人才却愈来愈少,许多郡县都是一人多职。不言其他,便是此次扬州定品,参予定品者三百余人,入建康的,却只有三十余名家中羞涩的寒庶子弟,而这些子弟乃经世之才,按晋律与世家思想,道高于术,他们只能从事九品以下官职。
于是乎,此消彼长之下,晋室之才,奇缺。
而此,正是刘浓所谋,当下便将自己欲往之地告知纪瞻。
“临淮,徐县……”
纪瞻白眉竖皱,极是废解,虽说临淮徐县离华亭走水路极是便利,也紧靠江东,但已份属徐州,且离北地烽烟不远,当即便劝道:“瞻箦何需入徐县行险,依我之见,莫若就在吴郡佐近择一良县,不出十载,定可成器也。而徐县虽已光复数载,但到底民心患散……”
十年,届时王敦已然败亡,苏峻又乱,后赵兵锋吞没徐州,东晋就此龟缩江南,再难往北寸进。若是如此,洛阳慢漫无期也!
刘浓岂敢再待十年,绸缪多年,在此一举,当即沉沉一个揖手:“尊长,江东虽安,临淮虽险,然,刘浓愿往矣!”言罢,长揖不起。
一炷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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