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且稍待。”夜拂见烛火徐烟,捧出绣剪,轻轻一剪。
这时,嫣醉在屋外道:“小娘子,碎湖来了。”
“进来!”
碎湖轻步进走来,跪坐在杨少柳的对面,轻声道:“不知,小娘子唤碎湖何事?”
杨少柳抬起头来,淡然的把竹简一卷,细声道:“无它,只是想问问,庄中余粮可足?”
碎湖眉梢一颤,万福道:“回禀小娘子,小郎君带走的是去岁以前所存之粮,而今主庄与别庄都有所出,况且商事极是顺遂,只消一年便可补上。”
杨少柳道:“庄中本就存粮极少,而今,想必再无存粮。”
碎湖想了一想,答道:“嗯,尚有一些,想必无忧。小娘子可是……要看账薄?”
一声轻响,杨少柳以中指轻轻扣了扣案,轻声笑道:“切莫猜疑,你是大管事,庄中一切事务皆在你身。阿弟信得过你,我亦信得过你。现今,阿弟将庄中部曲尽数带走,余粮亦未存仓,若遇灾季,庄中将以何如?!食不裹腹,恐将乱,乱无力制,便生险!”
“这……”
碎湖睫毛轻眨两下,答道:“婢子疏忽了!稍后,婢子便命匠作坊增加琉璃产量,再致信革绯与阿父,令酒庄……如此作解,下半年,或可再有存粮。只是部曲,若要再进,便只能购买官奴。官奴价高,钱财,钱财……”话语越来越低,垂下了螓,步摇也在轻轻颤抖,小郎君未给她留钱,华亭刘氏也无钱,钱都用来还对面之人的债了……
“夜拂……”
杨少柳嘴角丝巾微翘,夜拂轻轻将手一拍,十余名青衣隐卫抬着几箱重物,鱼贯走入室中。
☆、第两百二十三章 声东击西
星月黯淡,城北隐见火把浮动。
因城池破败、城墙不存,再有流民混居,且仅停驻一日,华亭刘氏部曲便未进城,而是扎营于城北外。
孙子兵法有云:平6处易,而右背高,前死后生。
北宫深谙行兵要义,营地驻扎于一段“丁”字型的斜坡上,右方与后方略高,全军粮草位于右后方,营门正对低部俯冲地带。
如此扎营,当遇敌袭营之时,可迅从右方出兵,包抄截敌后路,前方则可拒敌强攻。后方致高处则是埋锅造饭之地,离水源较近,面对攻防阵势时,可酌情掌控,进退有据。
即便是仅仅驻扎一日,小小的军营四周也密布着一高一低两排栅栏。高者头部烧尖、向外斜伸,拒马与抗敌冲击。低者与高者相距五步,中间可来回穿插,从容布兵。
简易望哨楼,耸在营门口,分一左一右,十名白袍弓手终夜轮换值守。
全军五百余人,十人为一队,五队为一曲,以厕为据、聚而成营,弓箭挂壁,寝枕腰刀,夜色将起便安营于各帐,制止喧哗、流动。
一曲白袍,值勤巡夜。
中军账,位于“丁”字型前、右、后,相连之处,若遇敌袭,主帅便可迅掌控军情,可进,可退。
此刻,营门左斜方的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皆是衣衫褴褛的流民。
刘浓沉着一张脸,问道:“何故?”
北宫沉声道:“流匪冲击军营,意欲夺粮,箭逼不退,故而弑之!”
“欲夺粮草?”袁耽眉头紧皱,看了看昏黑的旷野,待见风拂草低、并无异相,便放下心来,奇道:“流民向来安份,怎会冒死夺粮,粮草可有失?”
郭璞冷笑道:“不过数十人,射杀了几人,已然溃退。”
刘浓看着昏黄火把下乱伏着的尸体,皱眉道:“为何不收敛尸体?”说着,看向郭璞。
曝尸于营乃兵家大忌,此举虽有震慑敌军功效,但也会对已方士兵造成恐慌。北宫性情敛重,用兵擅势、注重细节,岂会犯此明显错误,定是郭璞出的主意。
果不其然,郭璞道:“横陈于此,可警效尤!”
“然也!”北宫按着刀,看了看袁耽,神情犹豫,待见刘浓默然点头,便冷声道:“小郎君,咱们部曲虽是终年操练,且有不少见血之老卒,然,南北毕竟大异,此去上蔡几近千里,正可借此时机,锻兵炼胆!以免,兵至用时,不足成器!”
郭璞接口道:“况且,我等亦仅停留一日。”
北宫舔了舔嘴唇,嗡声道:“唐领已然探过,历阳县城,现存流民不过三千,若行暴乱便为匪……”
“罢,收敛尸体!”
刘浓挥手将北宫话头截断,面色冷寒,心中愠怒:‘多半又是郭璞出的主意,即便欲行练兵,岂可以流民作敌!如此行事,教彦道情何以堪?’
“诺!”北宫沉声而应,当即命巡夜白袍收敛尸体,而郭璞却捋着三缕黑须往帐蓬里钻。
刘浓也懒得理他,待日后再与他详谈,既来军营,便邀请袁耽入中军帐小坐。
二人穿行于军营中,袁耽边走边打量,但见营帐扎得极其谨慎,莫论帐与帐之间的距离,亦或怅门所对之方向,或是行军厕之分布,皆如星罗棋布、井然有序。
不由得轻声感叹道:“瞻箦,君之帐下,有人矣!”
步行军营中,不敢高声语,刘浓低声揖道:“令彦道见笑了。”
俩人来到中军帐,长十步,宽五步,内中铺着坚韧耐磨的青苇席,矮案置于中后位,案后整齐的叠放着布衾,左方竖立着木人,套着乌墨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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