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慎审态度的同志不主张攻城,认为刘永超前来请求谈判是个阴谋,提供假情况要我们上当,并举出刚才敌人的骑兵侦察,就很可疑。
首长让我谈谈我的想法。
我说,刘永超态度坦诚,作为一个商人舍弃身家性命,甘作人质,不像有诈,我是主张攻城的。
反对攻城者却提出了一个很深刻的理由:即使刘永超说的全部是实话,但他很可能是一个牺牲品,他并不了解真情。
这使我想到一种骗术。敌人先骗了他,利用他的真诚来骗我们。
这种猜测由于想象的成分太多,没有真凭实据,说服力自然不大。乘敌空虚不备,攻城必胜的诱惑力越来越强烈。
最后决定攻城。
我对刘永超据实以告。他先是呆愣了一会,然后顿足大哭。
他讲红军攻城,是胜是败,他都变成罪人。我极力予以安慰,但他的焦虑是很有道理的。
如果攻城得胜,尹县长和当地豪绅就会把他当成叛贼,把县城的机密告诉了红军,红军走后,他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攻城失利,红军也会认为他是奸细,引诱红军上当……
他放声哀哭,说他有妻子儿女,即使双方都不追究,他也无法做人……
毫无办法。只能好言相劝,婉词抚慰,而后又叙了一段乡情。
部队做好战斗准备,作战科长带领两个参谋来找刘永超,要他画一张安西城的地形图。
我的同乡顾虑更大,知道越陷越深,但他无法借故推托,一个县城的老居民,不可能对县城一无所知,他那画图的手像疟疾发作似地瑟瑟发抖,汗水带着生肉气息往下滴落。
安西城是用板土筑成,就像一个扩大了的屯庄。除南门和西门外,东城墙和北城墙,有很长一段被流沙掩埋,特别是东城墙,被积年累月的风沙堆聚,形成一个斜坡,可以缘斜坡登城。
安西城外围有许多沙堆、土丘,可以掩护攻城部队接近。我看到作战科长面呈喜色,很有信心。
至于刘永超的担忧,他毫不在乎,为了革命胜利,生命都可以献出,还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呢?革命利益高于一切。刘永超的沉重的忧虑,仅仅是一点感情。但他毕竟是我的老乡,我总想给他一点宽慰……
夜幕降临后,部队出发,为了不使刘永超透露攻城的消息,由我和张干事“陪同”他随军而进。他不愿小毛驴冒险,借口它会大叫,留在刘家庄的熟人家里。
我鼓励他勇敢一些,看看部队怎么打仗,并保证他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他失情少绪厌闷欲绝,好像我这个同乡对不住他。饱汉不知饿汉饥,试想,他的妻子儿女都在城中,他怎么会有兴致观看攻城的冲天火光呢?
十三公里的路程,两个小时就到了。部队悄悄进入进攻出发地。总部设在离城两公里的地方。
一般攻击都选在拂晓,这是守敌最疲倦的时分。这次攻城却选在午夜。
先由一梯队在西门打响,吸引敌人,二梯队便由东城墙的斜坡强行登城。
作战计划应该说是完善的。
我、张干事、刘永超和总部机关的同志伏在沙丘上,观看攻城。大家知道城内只有一排兵力,再加民团防守,似乎用不着郑重其事大动干戈。
有个教导员在开赴进攻出发地时,竟然遗憾地说:
“老虎吃蚂蚱,不够嚼的!”
轻敌情绪固然要不得,这种充足的信心却十分可贵。
总部的同志竟然不控制灯火,有的在马灯下看图,有的蹲在沙丘上吸烟。
张干事把刘永超的“宝塔牌”攫为已有,现在竟然拿出来招待客人。
红军过武威时,城头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安西城恰恰相反,漆黑一片,死寂如荒坟。
几声枪响揭开了攻城序幕,接着是几颗手榴弹的爆炸声。单调而又凄凉,几乎看不见火光。
“太不来劲了!”有人在旁嘟念着。
甚至有人预言:敌人已经开城投降。
张干事跟刘永超开玩笑说:
“今晚,我睡到你的肉店里去,见见你的老婆和你的……”
张干事的话的下文“……孩子”还没有出口,忽然枪声大作。
“咦?不是只有一个排吗?”有人感到不对。有经验的人都能听得出,这是数百人的齐射。
接着是手榴弹爆炸的火光和十几挺机枪的轰响。
接着是炮弹的啸鸣。
“熄灭灯火!”
随着这声大叫,有三发炮弹尖啸着越过总部上空落到后面两百米的地方,隆隆爆炸了。
接着又有几发,散落在附近,炸起的飞沙溅落在我们身上。灯火熄灭了,敌人失去了目标。但攻城部队却遭到了狂烈的轰击。城墙上一片锣鼓和喊叫声。
“他……他们怎么有炮呢?”刘永超嗫嚅着,连他也看出城里已经增加了敌人。
“敌人援兵到了!”
这是最正确的判断。
总部命令部队停止攻城,退出战斗,以沙丘作掩护,向五营村——王家屯庄、康家楼庄退却。
敌人的骑兵分成几支马队,冲出城门追击,直到在我伏击下纷纷落马时,才发觉这种蛮干行径是一种疯狂,急忙退回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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