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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黄沙_黎汝清【完结】(19)

  “可是,即使初具军事常识的人也懂得绝不应消极防御,问题是积极防御也是有条件的,不能说凡懂得积极防御的人就能防得住。”也不知谁在反驳他。

  他不愿在这种庸人自扰的思绪中纠缠过久,一句古诗涌上心头:“成则为王败则亡,英雄成败本寻常。”没有什么可犹豫的。

  他毅然站起来,喊值班参谋收好地图,他要去医院看一看分娩之后尚在病中的妻子,也想起了他们寄托在倪家营子的新生婴儿。

  第8章 特别批准

  陈昌浩从客厅里走出来,刚迈下三级石砌台阶,他就停住了,从这个四方院的东厢房里传来悠扬的长笛声。这声音犹如慈爱的母亲呼唤海外游子似地把他攫住了,他感到的是一种无端的思恋和莫名的冲动,这是一首鄂东北民歌。

  陈昌浩是酷爱音乐的,早在莫斯科中山大学时,他就是歌剧、舞剧、音乐剧场的热心的观众和听众,在中大联欢会上,他和张琴秋的男女二重唱——俄罗斯民歌《三驾马车》,就风靡了全校,甚至引起当时张琴秋的丈夫沈泽民的嫉妒心,那时,她已经有了女儿小玛娅了。

  长笛吹奏的鄂东北民歌与异国风味的俄罗斯民歌,风格迥然不同,它立即把陈昌浩带回了早已淡忘的故乡。

  这曲调带着大别山丛林的伟美,带着清泉的灵动,带着烂熳山花的幽香,带着春天的暖意,带着少女的情怀,带着对幸福的憧憬沁人他的肺腑,把大地之美和骚动不安的心境展现在他的面前,在婉柔凄清之中杂有金戈铁马的铿锵之声。

  陈昌浩感到有一种新的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在心中苏醒过来,他真想立即回到大别山的深山老林之中,像儿子向慈母扑去那样,紧紧地偎依在她的胸怀。

  这曲调带着吹奏者极深的情感和有一种不可遏止的欲望,要求表现出来,把吹奏者自己的观念、思绪和感觉带给别人。这是一个具有天赋并且训练有素的音乐家才能吹奏出的曲调。

  陈昌浩想起来了,他曾听过这只长笛的演奏,那是前进剧团的演员江子敏,总部特派员江子文的妹妹,在前进剧团被打散之后,听说她牺牲了……

  他走进东厢房,在幽暗的炕沿上,坐着吹奏者,她没有戴大帽子,头发剪得很短。果然是她!陈昌浩心头涌起一阵喜悦:

  “啊!是子敏!你回来了,见到你哥哥没有?”

  “噢,是总政委啊。”江子敏用的还是老叫法,“我正要找你呢,见你们开会,我在这里等……”江子敏站了起来,以天真烂熳而略带野性的目光望着军政委员会主席。

  “女姣娃,面子大。”在战争时期,女同志,特别是有才华的女同志是首长的宠儿。他们一般不像上下级,而是温和的兄长对着撒娇任性的妹妹,她们提出的要求,很少有被回绝的。江子敏与陈昌浩可以说是老熟人了,当她在鄂豫皖上演小歌剧《廖棚卖柴》而轰动全军时,他们就认识了。演出之后,他还请她吃了一顿丰盛的饭,由编剧尹洪菲作陪。

  “有什么事?”陈昌浩似乎有点怯惧,他知道江子敏与她丈夫关系很僵,在长征路上就提出离婚,这是最难办的了。“只要合理的……”他注意到江子敏的奇特的装束,尤其是腰中挂的那把精美的保安刀。

  “不但合理,还是小事一桩。”江子敏说得很轻巧,很严肃,“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吧?”

  “是的……你哥哥从没有跟我讲起你的下落,我们都很担心……”他避免提起她的丈夫。

  “这么说安宝山参谋长也没有讲起我?”江子敏的声调里荡漾着一种悲哀和恨意。

  “没有。”陈昌浩略带迷惑和遗憾,望着这个装束奇异的女演员,他似乎悟到了什么,“难道你是跟安宝山他们一起……”

  “是的……我是和他们真正共过患难共同战斗过的……”江子敏伤心地恨恨地说,“可他们把我抛弃了!”她的眼里忽然涌满了泪水,重铅似地滚落在两腮上。

  “拋弃了?这是怎么回事?”陈昌浩指着炕沿,“你坐下,慢慢说。”他扭头看看身后的木凳,也与江子敏同时坐下来。“抛弃?你应该回总部……”

  “安宝山是不是到夜老虎团当团长去了?”

  “是的,他把他的骑兵小分队也带到夜老虎团去了。这么说是他把你放在了总部,这不很正常吗?”

  “我是他的骑兵小分队的一员,我要求到夜老虎团去……”

  “那里没有女同志的编制。”

  “我可以做战场救护……”

  “救护营也都是男的,唯独医生例外,可你并不是军医呀?”

  “我要战斗!”

  “那也只能到妇女独立团去。”陈昌浩凝视着这个女战士的俊俏的脸,仿佛急于一眼把她看穿似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离开总部呢?你的编制在总部,而且你的家……不,你的爱人……现在也在总部……”

  江子敏被一种锐器刺疼了似地颤抖起来,胸中似有爆裂之声,那长笛在她手中就要撅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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