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诗人虚心求医。治诗大夫拱手说:李白为诗仙,杜甫为诗圣,二位当在李、杜之上,可谓诗神也!
后面虽是高潮,有前面高潮盖着,我们虽也大笑,却不再岔气了。此时,旺迪登巴打开门缝,望望风雪,把“黑箭”放了出去。我们都沉浸在对诗神的戏谑中,并没有在意。
乔干事见张干事的笑话效果绝佳,他也忍不住登场献艺。他说,他可以发表一通谬论,我们却无言反驳,承认他说得有理。
我和张干事都不相信,平时都以能言善辩自居的人,岂无可辩之理?忍不住跟他打赌,如果此时,囊有十枚金币,我准会孤注而掷了,但现在囊空如洗,身无余物,赌什么呢?刮鼻子?学狗叫?画乌龟?出洋相?最后决定来文明的——赌智慧,也就是智力测验,我一时忘了我是科长,比他们官大二级。
乔干事说,世上有许多事情约定俗成,很不合理,却又承认,就是连皇帝、圣人、大文豪也不例外,只有他乔老爷超越世人之上。他说射和矮两字是颠倒了的,射应该读矮,矮应该读射。他问张干事:“射怎么写?”
“身寸啊!”
“你看,身高一寸是不是矮?”
张干事自然目瞪口呆。根据中国文字的形成与发展,这是有道理的。
“矮怎么写呢?”
“矢委啊!”
“矢不是箭吗?委不是抛弃吗?委之于地的成语不是尽人皆知吗?将矢抛出去,不是射吗?”
我忘了反驳,脱口连说有理有理;张干事点头称是,身体前倾,谛听下文。
乔干事又说:“重和出也是颠倒着的!”
“为什么?”张干事来不及细想,急声发问。
“出怎么写?”
“山上加山啊!”
“重如泰山,再加上一座山,还不是重吗?……再看重,上头是千,下头是里,千里在外,不出门哪能行千里呢?”
“对!对!”
我们都交口赞成。
“你们赌输了,实现诺言吧!”
“好吧!口服心服,我来说个智慧的故事给你们听!”
讲个故事并不难,但讲个有声有色有意义的却要费一番思索。这时,我忽然想到了法国大文豪左拉发起的“梅塘之夜”。
“梅塘”是左拉的别墅之名,那时,他刚出版了《小酒店》,饮誉文坛,在读者心目中,堪与雨果的《悲惨世界》相媲美。当时,许多年轻的作家经常到他的梅塘别墅议论文学艺术,其中最常去的有莫泊桑、赛阿尔、阿列克西、埃尼克、于斯曼等小说家。一八八○年的一个风雪之夜,左拉提议每人讲一篇有关普法战争的故事,他第一个先讲,就是后来的《磨房之围》,其次是莫泊桑讲,后来写成了《羊脂球》。每个人都把自己讲的故事写成中短篇小说,六位作家的六篇小说集成为《梅塘之夜》,后以左拉和莫泊桑的两篇最为出名,成为传世之作。
我想,如果张干事、乔干事、旺迪登巴也是文学家,我们真可以写一本《祁连山之夜》了。
我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木板门外有扒搔声,接着是“黑箭”的低嚎。旺迪登巴急忙打开门,“黑箭”满身披雪冲了进来,呜呜如哭,用它白森森的利齿,咬着主人的裤脚管向门外拖。
旺迪登巴对狗做了个知道了的手势,而后对我们说:
“出事了!”
我浑身一颤,陡然间一股透骨的寒气掠过脊背。张干事、乔干事也跟着我站了起来。
第3章 两哨兵
——地方工作科代理科长尹洪菲的自述
雪停了,风不止,铺天盖地一片白,只有挂不住雪的陡崖,仍露出铁青色,闪着生涩的令人产生亵渎感的寒光。山的褶皱被雪填满,峡谷中的沟壑被雪抹平,为山行者布下了危险的陷阱。
我们四人跟在“黑箭”后面。它在雪中艰难地扑跳着,拱嗅着,为我们开路。我们已经猜想到有埋在雪中的罹难者等待我们救援。
深雪中行走非常吃力,把腿从深雪中拔出来再踩下去,走了不到百米,我们就气喘吁吁了!
乔干事特意表现他青年干事的青年气,想跑到前面去,结果大叫一声落进了雪坑。旺迪登巴伸下猎枪去,才把他拖出来。他满头满身全是雪,活像一头白毛熊,只看到雪花在他的脸上脖子里溶化,立即在眉毛上衣领上化成了冰珠,鬓角上凝了一层白霜。我来不及笑他,就打了个趔趄咕咚一声摔倒了,只是跌进一个雪窝。张干事本想把我拉起来,结果他也陷了下去……
陷坑遍地。
我们已经无心相互开玩笑了,嘴里只是发出嗯嗯的呻吟声。
因为没有太阳,雪光还不刺眼,有着纱质的轻柔。祁连山像披了一身缟素的老妇人,满头白发飘拂着,站在凛冽的寒风里,嘤嘤低泣。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产生了一种奇特的联想,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比茹毛饮血还要古老的年代。周围的披雪峰峦,是混沌未开的远古洪荒,我们这支队伍,迎着万千苦难去寻求人间的阿甸园。我记起希腊神话故事里那个潘多拉,这位怀着报复心的女神,由于好奇心驱使,打开了她的盒子,于是,祸患、疾病、疯狂、罪恶、嫉妒、死亡……跑了出来,在人世间飞翔,却把人间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紧锁在盒子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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