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下连队去,不好向首长说。”
“你是想让我帮你说?”
“是的。”
“为什么要下连?”
“我想上火线……”
“好的……我一定帮你说……”但我内心里却觉得他缺乏战士的刚气,太柔弱了,还是当个勤务兵更合适。接着又说了一些服从组织分配之类的话。
其实我并没有认真帮忙,不愿为此事直接去跟首长反映,仅是向他们警卫排长说了几句,勉强做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本分,并未起实际作用,他能到连队当兵是因为战斗部队减员太大,只能从勤杂人员中补充而已。
这个极为普通的战士,就这样永留在祁连山中了。他向前凝视着。他的姐姐就牺牲在他身后的戈壁滩上,他没有像姐姐那样流尽最后一滴血,而是在暴风雪的严寒中,完成了自己的形象。他竟是那样的坦然,把枪横在膝上,像横槊赋诗的曹公。他的生命在风刀雪剑中渐渐走向幻灭时,他心里曾流过多少思虑和隐衷?
“把他们的枪带回去吧!”
张干事说完就要拉枪,枪已经和哨兵凝结在一起。
“住手!”我仿佛被灼伤似地大叫了一声。
“可是这枪……”张干事把手缩回来,疑惑地看着我。
“留给他!”
我感情冲动地想捍卫这座雕像,我的面前已经不是两个牺牲的战士,而是在大自然的无垠的展览厅里的两尊举世无双的展品,它们是祁连之魂!
“那……我们回去吧!”乔干事催促着。
雪停了,寒风依然呼啸着,我不知在这个缓缓倾斜的山崖下站立了多久。
“来人了!”旺迪登巴悄声地说。“黑箭”向山谷里汪汪叫了几声,被向导制止了。
这时有三个人从峡谷中走上来,这是他们连队的。
他们知道我们是总部的,顺便说了几句通常问候的话。我们把两个战士已经冻死的发现告诉他们。他们也向我们介绍着情况:
“这场风雪,比他妈的马匪的军刀还狠杀人不见血……”
“七连有十几个人压到雪底下闷死啦!”
“他们选的不是地方!扒都扒不出来。”
“反正怎么死都是一样。”
“你们来干什么?”我对这两尊雕像产生了无尽感情,准备用总部科长的“权威”来保证它们不被伤害。
“收集武器!”
我还没有来得及喊出“留给它们”,其中一个战士,也许是班长、排长,攫住枪身,扭动着,晃动着,发出玻璃破碎的咔咔声,而后他猛力一拽,随着枪支脱出,那两个粘在一起的雕像从底座上翻跌下来,发出金属般的声响!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它们!”
我的声调里充满愤怒之情,眼里竟然噙着泪水。
“首长……由我们来负责好了!”
说话的大约是个排长。另外一个奇怪地看着我,好像我是局外人似地。另一个刮着枪支上的冰渣,带着挑战意味反问我:
“还能怎么处理?”他的手向峡谷摆了一下,“除了石头就是雪……”
回到石壁小屋之后,心潮起伏难平。我的冲动实在令人费解:那尊雕像是无法保存的,也是无法埋葬的,连队里的处理无疑是理智的,只能如此。
第4章 换向导
——地方工作科代理科长尹洪菲的自述
风停雪止之后,天仍然是阴沉沉的,这对行军来说是一件幸事,如果雪后有强烈的阳光照射,眼睛便被强光刺伤造成雪盲,这是我们长征路上过大雪山时的教训。
总部决定雪后行进,要我陪同旺迪登巴去总部研究开进路线。
祁连山是一条大山脉,不是一座高峰,我不熟悉祁连山,却被地图上的祁连山吓住了。工委总部首长跟向导一齐俯身地图研究路线时,我才感到人的生命和大自然的伟力相比,真是纤若尘埃。
面对地图,很容易看清我们从石窝山沿着小长干河谷西行,经大岔牧场,翻过走廊南山,进入黑河野牛沟峡谷,南行翻越托来山的热水大坂,向托来牧场开进。
我们现在的位置就是大坂山口。北有托来北山,南有托来南山,大雪山、疏勒北山、疏勒南山、野马南山、党河南山,就像一只手掌伸出的五个指头,必须选定沿哪一条指缝开进,才能避开敌人,达到西出祁连进入新疆的目的!
如果走出热水大坂,沿着托来河谷西行,从图上看这是最容易的一条走向,但有两个障碍,照直向西,被山脉横断,进入一条死胡同,必须向西北拐弯,沿托来河谷渐渐向北,这样就不是西进,而成了北出,它的出口就是文殊山、肃州和嘉峪关,正好闯进敌人重兵防守之地,必然重新落入敌人骑兵的围追堵截之中。
最后确定越过托来河谷南行,翻过托来南山的乌兰大坂,进入疏勒河谷,然后转向西行。这条路从地图上看,非常难走,路过尕河、扎尔马格河,到茶柯大坂,过考克赛河,经花儿地、崩坤沟、硫磺沟,到音德尔大坂,再沿大雪山南麓过龚岔大坂,越过大雪山出龚岔口,越过戈壁滩,到达鹰嘴山的石包城,过鹰嘴山水峡口向安西开进,进入沙漠,开往新疆星星峡,这就有可能避开强敌的追堵。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