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林桂生竟然让他去公兴记吃俸禄,这让杜月笙如何不狂喜交加?
此前,杜月笙在黄公馆,为了表示自己稳重可靠,喜怒从不形于色,遇上再大的事也要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现在他终于端不住了,亢奋之下,连声感谢林桂生:“谢谢老板娘,谢谢老板娘,老板娘抬举我,给了我这么个好机会,我一定……一定好好干,不负老板娘所望。”
杜月笙兴奋地冲出黄公馆,一路飞奔,径路到了华商总会。这里就是公兴记的大门口。
门前一排黑衫壮汉拦住了他:“哪来的小瘪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瞪眼睛往里闯,想吃生活了是不是?”
“几位兄弟……”叱骂他的那几个人,杜月笙常在黄公馆见到他们,他们也应该认识杜月笙,可他们偏偏装出不认识的模样,口出污言,让杜月笙心里惊恐莫名,“……几位兄弟,我是黄公馆的水果阿笙啊,是桂生姐让我来这里……找你们老板说话的。”
“哼,”壮汉们鼻孔里喷出白气来,“黄公馆里来的,更应该知道规矩,在这老实等着。”
“是,是。”杜月笙被震住了,不敢做声,老实地站在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一条大汉出来,道:“你,跟我来,进门后给老子小心点,低头贴墙根走,别东张西望的,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杜月笙倍感屈辱,眼下这光景,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此前他还以为,自从他单身追贼,替黄公馆抢回被劫走的烟土之后,他在黄公馆里就有了地位。现在看起来,完全只是自己的幻想。
被大汉们的夺人气势压住,杜月笙就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卖水果时的状态。
进了公兴记,他不敢抬头,更不敢东张西望,像老鼠一样贴着墙根走,被大汉带到了一张赌桌前。
赌桌旁围坐着一圈人,个个衣冠楚楚、财大气粗,没人理会杜月笙。杜月笙也不敢吭声,低头站在桌前,听着众人的豪赌喧闹,在屈辱中绝望地等待他们招呼自己、理会自己。
他等了很久很久,赌桌上已经赌过了几圈。终于,喧闹的声音慢慢沉静下来,众人的赌兴已尽。杜月笙悄悄抬头,看到一个身材宽胖的汉子把冷冷的目光转向他,问道:“啥子事体?”
“哦……”杜月笙鼓足勇气,说,“桂生姐说,让我来……领份俸禄。”
大汉“唔”了一声,向他摊开一只巨大的巴掌。
啥子?杜月笙茫然地看着那只大巴掌,不明所以。
大汉不动声色,慢慢收回巴掌,冰冷的眼神斜睨着杜月笙:“小朋友没在道上混过,不知道什么叫规矩吧?”
“规矩?”杜月笙更加茫然,“桂生姐她说……”
“桂生姐说了什么?谁听到了?”大汉愤然而起,把手中的牌用力一摔,“空口无凭这句话,想必小朋友你总懂得吧?”
“哈哈哈……”整座赌场里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嘲笑声,所有的赌客都向杜月笙投来极其鄙视的目光。那放肆的大笑声让杜月笙再也无法承受,泪水顺着脸颊汹涌而下,他低着头,匆匆逃出了赌场。
他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再也听不到那刺耳嘲笑声的地方,抹一把脸上的泪水,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老板娘欣赏自己,给自己机会,但老板不欣赏自己,又或者老板的故人旧友们不喜欢自己。
如此而已。
潜力决定前途
在公兴记吃瘪(方言,意为被迫屈服、认输)之后,杜月笙在黄公馆里更加小心翼翼。他不知道自己在多大程度上触怒了黄金荣,也不知道黄金荣还会忍他多久。从黄公馆到公兴记赌场,他感受到的是冷森森的强烈敌意。他的社会地位上升得太快,这已经构成了对那些跟随黄金荣多年的老友旧人们的侮辱。
现在的杜月笙,仇敌遍布。他只能牢牢抱住老板娘林桂生的大腿,这是他继续待在黄公馆的唯一资本。他甚至不敢把自己在赌场里遇到的事情告诉林桂生,万一激起老板与老板娘之间的矛盾,那自己真是连死都找不到个坑。
就这样过了段日子,漫长的日子,漫长到连杜月笙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公兴记赌场的屈辱。这一天,林桂生随口问了他一句:“月笙,你身上的衣服有几天没换了啊?”
“啊……”杜月笙无言以对。
林桂生问:“咦?你是手头紧吗?不应该啊,公兴记那边,给了你多少俸禄?”
俸禄?杜月笙鼓着两眼,呆望着老板娘:天,老板娘竟然不知道赌场里发生的事情。莫非连老板黄金荣也不知道这件事?那就是说,自己在这件事情上的顾虑重重全是想多了,事情也许根本没有那么复杂?
见他神色古怪,支吾不答,林桂生很惊异,问:“月笙,怎么回事?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运气的话,现在杜月笙碰到的就是。
杜月笙遇到的这种事,属于最典型、最常见的纠结性泥潭,几乎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都会遇到——你在前行,你想上进,但所有人似乎都不认可你,他们的理由堂堂正正,他们的态度充满敌意而且冷冰冰。你纵然想申诉也无从说起,明明在有些事情上你很有道理,可在别人眼里,你才是那个不懂人情世故、无理取闹的无聊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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