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腊月二十七早晨,我就先去陈大伯家找他写对联去了,人家陈大伯说有事,得第二天才开始写。
第二天,我有事去晚了一会,来找陈大伯写对联的人已经很多了。奇怪啊,陈大伯怎么在三奶奶(陈大伯的母亲)屋给大伙写对联呢。悄悄走到北屋门口,嵌开一点门帘缝往里看,大伯家里多了一个小孩,正躺在陈大婶身边。怪不得没看见陈大婶呢,原来他家又迎来一个小生命。
早饭上来了,香喷喷的粽子,有些泛黑的鸡蛋,还有放点肉的青菜。正当一家人欢天喜地吃着美味佳肴时,父亲吃粽子吃出一颗沙子,愤怒地噗一口吐在妈妈脸上。妈妈一声没敢吭,仍然和颜悦色,我们一群孩子们大气不敢出,一口并作两口吃,囫囵吞枣似的吞下去,赶紧溜了出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父亲今天没有大骂,更没有大打出手。
记忆中,轻轻松松、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一天几乎没有过。惧怕父亲,唯恐被父亲寻到不是,劈头盖脸地打一顿的危机感时时刻刻都有,从未远离过。神经就像拉满的弓,时刻都紧绷着,相信绷到一定时候,自然“砰”地一声就断了。
我自己本人有这样的忧虑,相信其他家庭成员也都有。大家都提心胆颤地生活着,就像作战队员在战斗间隙时,吃饭休息都竖着耳朵一样,时刻准备投入战斗,不敢有片刻大意,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偶尔父亲不在家时,我们也背后问过:“妈,是谁给你介绍的我爸,你咋就找到他了呢?”
“还不是东六家栗祥那个缺八辈子德的老犊子!”妈恨得咬牙切齿地骂着,恨不得吃了他都不解事。“要不是那老王八犊子乱点鸳鸯谱,我能落倒今天吗!我恨他后半辈!”妈仍没解恨,继续骂着。
其实,骂栗祥的人可不止妈一个。我的几个姨娘,都在我面前,骂过无数遍栗祥。相信栗祥的耳朵天天出火,快被烧掉了吧;夜夜做恶梦,难得善终。我们也帮助妈妈诅咒栗祥。在我们眼里,栗祥似乎就是小日本一样的恶贯满盈的坏蛋,甚至比小日本海小日本。我们都极其痛恨他。
整整一天,我都感觉肚子满满的,没一丝缝隙,非常难受。吃多了,没有啊,我只吃俩个粽子一个鸡蛋啊。我明白了,我这是被父亲吓的,食物在肚子里碴住了。这一天,我都病恹恹的,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来。
☆、第二十八章
1976年6月11日星期五天气状况:晴
今天上午第三节课课间,我总算见识了同学季红的无耻嘴脸,让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的我,更加讨厌他、憎恶他。上课钟声没响前的两分钟,同学们已经都在座上了。这时,坐在我侧面的季红开始哗众取宠,故意掀开他同桌(男生)衣服后襟,使劲地他同桌裤子里塞纸。还嬉皮笑脸地说:“他来月经啦,给他垫块纸。”见他如此放肆,平时和他走得很近的狐朋狗友们竟然放肆地狂笑不止。顿时,教室里乱成了一锅粥。女同学们都感到特别屈辱,可是迫于季红的淫威,大家都敢怒而不敢言。(这厮上边有四个姐姐,就他一个男孩,被父母姐姐们家惯的没人样。在家说一不二,简直就是一个霸王。他一脸横肉,打架时像疯狗一样,生往上蹿,不要命。这个家伙头上仨旋儿。老人们常说:“一个旋儿硬,两个旋儿横,三个旋儿打起仗来不要命。”这个小子就是这么一个主儿。这小子的小名更有意思,叫邋遢。别看他总叫张三、李四等人的小名,可是没有人敢叫他邋遢。除非他那些死党拿他开心。)
这个家伙是我们语文老师的侄子的死党,整天跟在人屁股后哄哄,像屎壳郎追逐着狗屎,又像苍蝇跟着臭肉飞。他是枪,人家是专门装枪药的,指向哪里,他就朝哪里放。它是一条真正的走狗。一会儿,跑在主人前面,耀武扬威地朝四周狂吠;一会又夹着尾巴躲在主人身后,摇头摆尾。反正他在那儿,大家就不讨厌别人。这伙家伙就是盘旋在班上的乌云,时刻笼罩着同学们。
语文老师侄子的学习成绩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平,我总占第一,点燃了他的妒火,背后没少使坏。当面也曾说过“做题再对有啥用,架不住慢,得高分也是XX屎。”我当时假装没听见,没搭茬。其实他父亲和我父亲就是同学,他父亲当年也是总赶不上我父亲。如今他又赶不上我,这让他特别蹿火。可学习不同做其他事情,没实力就是不行,他旱蛤蟆甘鼓肚,就不断地干扰我。想以此使我的学习成绩下降,可惜他太低估我了,我反倒越学越出色。
当然,我也有致命的弱点,偶尔肯定会表现出点骄傲情绪来,课堂上,只要会的问题,我都积极举手回答,这也让那伙家伙难受。再说我又是一个不会来事的人,还嘴拙,不会说不会道,实实在在,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没有不瞎说。自己也明白,可是多年习惯成自然,想改也难改。见到那些巴结逢迎,当面说好话,背后使绊子的人,我是本能的敬而远之。
还有,自我有记忆以来,听到太多太多父亲的骂声,看到太多太多父亲的愤怒。他的因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已经刻在了我记忆深处,恐怕用刀子剜也剜不出去了。由此而产生的自卑更是如影随形,时刻不离左右。
1976年6月15日星期二天气状况:多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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