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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传说_周大新【完结】(33)

  一匹浑身乌黑的马被牵了过来,卢石伸手抱我坐了上去。他这一抱,我这心就呼悠一下悬了上去,身子有一种酥麻麻的感觉。我被帖哈和王振抱过多次,但从来没有这种舒心的感觉。我真希望他就一直把我抱在他的怀里。卢石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边扶我在马背上坐好边说着骑马的要领,其实哪用他教我,我教他还差不多。但我不敢露出会骑马的样子,装作胆怯害怕的模样,在马背上扭着身子,并趁别人不注意,用脚踢了一下马肚子,使那马一惊,猛地跃起前蹄甩了一下我,我假装没有防备,身子一歪又向卢石倒去,那卢石手也真快,一把抓住我的腰带将我闪电般地抱在了怀里。他的一只手抱紧我的小腹一只手抱紧我的胸部,随之就把我放到了地上。

  我又短时间地体味到一种迷人的快乐。

  我刚要继续练习骑下去,帖哈忽然让一个仆人来叫我,说为吃药的事要同我商量。我估计他是有事,就紧忙走了过去。果然,一进他的住屋,帖哈就皱了眉问:我隔窗看见你在干什么了,你为何要去骑马?你难道不知道这有可能暴露你的身份吗?汉人女子有几个喜欢骑马的?你一旦骑上去就能保证不露出你会骑马的真像吗?你是不是存心想让王振对你起疑?告诉你,决不能再去摸马,一次也不能!只要我们瓦刺人晚点战胜了明朝的军队,还能没有你骑马的时候?!我默默点头,我内心里承认他说得对,我是有点忘乎所以了。我一旦骑上去让马撒开蹄子,就难免不露出我会骑马的样子,那要是传到王振耳里,就真有可能出危险了。

  这次骑马虽然半途而废,可卢石抱我的情景却成了我又一桩难以抹去的记忆。这记忆让我寂寞的生活里添了些有趣的东西。

  有一天午后,王振带楚七进宫去了,我单独一人百无聊赖地去前院闲逛,刚好看见卢石在前院大厅门口站着,就顺脚走了过去。卢石看见我来,忙施礼道:夫人好。我点点头,走进了大厅。大厅里并无别人,空荡荡的只有些桌椅。我扭头看看低首跟在我身后的卢石,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想要让他抱抱的可怕的冲动,一个令我脸红的念头也跟着闪了过来,我指了墙上挂着的一幅唐代太监高力士的画像说:那画像帽子上的图案我看不清楚,你能不能抱起我让我看上一眼。卢石闻言先是迟疑了一下,随后点头说:行。跟着就伸臂抱起了我,他的手刚一挨住我的身子,我就因为快乐和激动浑身发起抖来,我虽然眼在看着那幅画,心却早飞到了天上。

  看清了吗?卢石小了声问。

  我心上是想让他再抱一阵的,可不好再找借口,只能说:看清了。

  把我放到地上后,卢石胆怯地向大厅门口看了一眼,显然是害怕有人看见这场面。我忍住心上的高兴,故意问他:你看什么?他嚅嚅地说:可不能让别人看见我抱你,王公公要是知道了,那还得了?保准会杀了我!也许还有你!

  有那样厉害?我故意撇着嘴表示不信。他急忙抱拳求我:千真万确,你可千万小心别说出去!好吧,我不说出去。我朝他点头,他的害怕劲儿也让我高兴。

  自此之后,一当王振出门,我就特别想看见卢石。想看见他的面孔,想看见他在前院与别的军士练打斗的身影,想看见他在前院和中院各哨点检查当值军士的样子。一看见他,我心里就涌满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活,两腿就有些发软,身子就觉得发飘。我知道我是喜欢上他了。我心里当然明白这事发展下去会有危险,因此总想法把这份喜欢压到心底里去,可无论怎样努力,无论用多少大事情去压它,那念头总能找个空隙从重压下钻出来,重新在胸口里边翻腾。

  为了不再使事情向下发展,我开始下决心不去中院和前院,把自己的活动范围就限止在后院里,我甚至去帮马夫人到后花园里浇花种花。马夫人看到我的变化也有些奇怪,问我:你也喜欢上种花了?

  可帖哈不知道我的心里发生了什么事,对我一连几天不去他那儿着急起来,有天上午趁王振进宫时差了一个小太监来后院叫我,说是他的头又晕了起来。我当然知道这是他要见我的借口,只得又向前院走去,帖哈看见我就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摇摇头说:没有。没有出事你为何几天不来看我?帖哈生气了,一个女儿一连几天不去看与她同住一宅的有病的父亲,这也会招人怀疑的。我无语,他说得对,我不能不来看我的"父亲"。可只要一来看他,我就会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我的双眼就可能要死命地去寻找卢石的身影。那天从帖哈住屋里出来,果然是那样,我的一双眼睛不受约束飞快地四下里找着,直到在一处哨点上把卢石找到,卢石分明是从我的目光里看出了什么,吓得急忙扭开眼睛不再看我。

  如果这时有另一双眼睛看到我的目光,他一定也能看出我心里的秘密了。

  我为自己的狂热着慌了。

  还好,也就在这个时刻,有一桩更紧急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一个临近中午的时分,没有进宫的王振告诉我,说王山要去山西为皇上办差,午饭全家在一起吃,也算为他送行。我当时没有在意,心想,不过是一顿应酬而已。

  第八章 之 2

  那顿午饭桌上的气氛很好,王山夫妻不时起身向王振、马夫人和我敬酒。马夫人不会喝,我是不敢喝──我过去可是跟哥哥学过喝酒的,马奶子酒我一气可以喝上两碗。王振能喝几杯,几杯酒下肚后,他脸上平日的那几分阴沉消去了不少,王山又一次给他斟满酒后,他端起杯说:说实在话,和你们几个人在一起,我这颗心才真算是松开了,才敢说说心中憋着的话。我这些天一直在琢磨,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个啥?为个有钱?为个有权?为个有名?这三样东西我现在都有了,可为啥心里还不痛快?是不是还有个啥金贵东西我没有得到?王山笑了,说:爹你心里不痛快还不是因为朝里有人跟你作对嘛,其实你完全不必理会他们,他们翻不了天,你只管享福就是,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马夫人这时也插嘴说:山儿说得对,你把心放开,好好享自己的那份福……我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应和一声,陪个笑脸,言多必失,万一说错了什么,想挽回可就难了,我必须十分小心。眼看这顿饭就要结束,我一直绷紧的心刚要放松,没想到王山这时突然转向我笑着问:二娘,我记得你说你老家是山西朔州的?对呀。我一愣,不知他这问话是什么意思。是朔州城里的?他又接着问。我的心一下子提了上去:帖哈过去只是含糊地说是朔州的,可从来没具体说是朔州哪个地方的。对,就在城里,记得是住西关小街。我只好胡编了说。家里还有没有亲人?他继续笑着问。我想说没有了,可又怕他起疑,就说:还有个大伯,在开茶馆,听我爹说,去年还捎过口信来哩。那大伯叫啥名字?尹大栓。我只好继续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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