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长骑随即抢身围上,嚓呲一响,两支马槊格架在杨进诺冷汗淋漓的脖子上,两支分穿腋下,一支当胸,一支刺面,“想活命就别动!”阿史摩乌古斯喝道,“乖乖听将军发落!”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般的瞬间,由于事发突然,松懈下来的诸将都没来得及反应,连赵陵也才刚刚搭好箭,“娘的,都尉何时教了这么一支厉害的亲兵!”赵陵心里惊道,翻眼看看阿史摩乌古斯,“乌古斯这贼厮鸟居然对兄长我都守口如瓶,娘的。”对李天郎精绝的枪法,赵陵并不感到诧异,他心里骇然的是那帮年轻精悍的长骑,由平至战,反应快捷如电,出手辛辣如风,自不是一般的训练有素!怪不得横行突骑施大军,不过折损两人!奶奶的,看来长江后浪推前浪,如今英雄出少年,老将要是稍有松懈,还真会被后起之秀踏在脚下!赵陵争强好胜的心意骤然燃烧起来,小子们别得意,还有的是仗打,届时让你几个见识见识赵爷的威风!其实不光赵陵,旁边的仆固萨尔、白孝德、野利飞獠哪个不是如此心思?至于年轻气盛的赵淳之和马麟,更是被激得心潮澎湃。
李天郎收了枪,平静地问道:“杜长史,怎么回事?”
杜环定定神,哦了一声,赶紧回道:“天宝元年,某曾处置过一桩诈病以避军役之事。昔日因战事甚急,某任职西州军府录事参军,奉敕伊、西二州占募强兵五百,其中便有这杨进诺。然此人为避军役,居然妄做患由,言臂肘蹉跌,挛拳手腕。我信他所言,依大唐军律放从丁例。其人也自以为得逞,洋洋夸耀于人前。谁知天网恢恢,有良家子弟仗义告官,刺史大怒,不仅责吾失察之罪,还严令捉拿。嘿嘿,此人居然机灵,连夜遁无所踪,害得吾革职削俸,好不狼狈!”
“将军,冤枉,非我杨进诺不从朝廷军役,乃是有苦衷!”杨进诺抬脚欲起,“跪下”的呵斥声中,几支马槊不客气地将他压了下去。
李天郎不露声色,简单地说了一个字“讲”。
仆固萨尔听得清楚,这“有违军法”之事,在李天郎这里向来是讨不了半点好处。“这厮脑袋不保!”他喃喃道。旁边的赵陵回道:“未见得。”赵陵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作为跟随李天郎最年长的部下,他明显地感觉到在李天郎坚硬如铁的表象下,其实有一颗温和仁慈之心。而且,他也隐隐觉得,过去那个漠视自己性命,对一切都硬邦邦的李天郎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似乎变得柔软了许多。不管他外表是多么声色俱厉,实际上已经网开一面了。因此,近来李天郎做了很多与他自己以前所作所为截然相反的事,但你要说他到底变了什么,赵陵也说不上,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将军,我家兄弟二人,兄杨法义届时已应征战于河西,照大唐律,募兵征发当取户殷丁多,人才骁勇之辈,吾自然不在征发之列。哪知乡里小吏,受人贿赂,为凑人数,强行将某报上,而那富闻百里的康守礼之子,就此得脱军役。”杨进诺一气说完,不似妄言。
“奉敕应征,贫富均焉,无人得免。既然如此,你为何不上报于官?王法森然,当还你公道!”李天郎冷笑道,“何来苦衷!”
杨进诺低头沉痛些许,终昂首说道:“唉,也是小的自作孽!小的年少轻浮,好酒嗜赌,那康守礼早有所谋,假意贷我银钱,息高不得还,以此要挟,逼我充抵其子应征。故小的不敢告之官府,恐他家逼债。可怜我那孤苦老母,偏偏卧病在床,如若征行,无人照顾,必死无疑。万般无奈,斗胆诈病……谁知那康守礼恶极告官,迫我流走,老母一样病亡。忠孝两失,为求生计,不得已入了马贼,干些杀人放火,劫人钱财的勾当。后遭胡人追剿,同伙尽皆散落,吾也险些丧命,一路西逃至三百城,幸得城中乡亲救助,方才留活。自此便定居三百,改邪归正,靠打铁护院度日,日渐安定,直至娶妻生子……”
李天郎“嘿”的一声冷哼,“诈病避役,你倒机灵!忠孝两失,咎由自取!如今家破人亡,受尽凌辱,方起绝境复仇之心,嘿!”
杨进诺一愣,委顿片刻,却又仰头道:“小的本无意活命,从军但求沙场一死!既是如此,听凭将军发落便是,小的不再多言!只是没能多杀几个贼子,死后无法告慰妻儿,实为憾事!”
李天郎心里转过很多念头,杀这个人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但看他神情,不像贪生怕死之辈,且诈病避役之事,确有原由。尤其是这个杨进诺落魄失魂,一心为死求战的境遇,唤起了李天郎深藏心底的痛楚,那也是天宝元年,充军安西……
“实言以告,算你还是男儿,你那脑袋暂且长在你脖子上罢。既然如此,前罪不计,不过些许薄功,再也休提!”李天郎差点联想到当初仓皇充军安西的自己,他立刻中断了思绪,对杨进诺做了决断,“所欠军役,此次便补罢!随仆固萨尔校尉去,好好想想如何戴罪立功罢!待战事毕,自缚军府请罪!”
杜环看看李天郎,想说什么,李天郎却一拨马走了。仆固萨尔冲赵陵会意一笑,赵陵冲他挤挤眼,也随后去。杜环无奈,只得提缰跟上。留得后面的杨进诺对着一群马屁股不住地叩首,“谢将军!谢将军!小的愿效犬马之劳,以赎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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