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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领土争夺战_贺磊【3部完结】(268)

  “无知后生,知道个屁!”浑拓喝道,“你几个乳臭未干的后生才拿几天刀枪,宰了几颗首级!本押官出生入死才弄个飞骑尉,尔等可知剽野全团士卒,勋位最高者谁?老撅头!货真价实的上柱国①,宣节副尉,比白旅帅还高!”

  众人嗟然,立时对沉默老者刮目相看。那老头见众人瞠目自己,只低头嘿嘿傻笑两声,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搓得嚓嚓直响,嘴里兀自咕哝道:“杀够了!杀够了!早杀够了,不想杀了,也杀不动了,让后生们多杀些罢!”

  “说些典故让后生们开开眼界也好么!”浑拓道,“别让这些小子轻看了你!”

  “轻看重看又有何妨!”老卒抬起浑浊的眼睛,神情十分苍漠,“我也快五十啦,待不了几年啦,能像马大元马校尉一样留条命,在军中混口饭,已经很知足了!”老卒的冷漠让众人极为不满,人群中嘘声四起。

  “让你说你就说么,算是长辈教导罢!”赵淳之忍不住开了口,旁边的白小胡吓得跳了起来,半晌说不出话。赵淳之没有理会,他太想听那些传说中的战斗了。

  “啊,赵郎君也在!”浑拓等头目赶紧施礼,赵淳之摆摆手,再对那老卒说道,“老人家,说说也无妨么!”

  老卒为难地叹口气,苦着脸道:“小的年纪大了,好多事都记不得了,又嘴笨口拙……”

  “记得多少说多少么!”赵淳之热切至极,捅捅白小胡,眼色一递,白小胡赶紧掏出一串钱币,赵淳之接过抛给老卒,“说出来有赏!”

  老卒接过铜钱,脸上有了些喜色,“谢过郎君,小的罗弘节,自开元年间便从军,吃了朝廷几十年粮饷了,掐指算算,就算跟随李将军,居然也六年有余了!”

  “啊,这么说,李都尉大小之战,汝尽皆参与?”赵淳之激动起来,想不到会碰上一个活录事!

  “唉,不才正是!”罗弘节眼角浮出些得色,“李将军自任烽铺烽帅起,我便在其属下,大小三十余战无一得漏。嘿嘿,三十二战,对,整整三十二战!”罗弘节更加得意地扬起了手指,“整整三十二战,还不算今日之战,嘿嘿,上获四,中获九,下获十七,败二!我敢说,安西同辈诸将鲜有出其右者!”

  不仅赵淳之,所有的听者都目瞪口呆。

  “跟随雅罗珊的第一仗,你可记得?”赵淳之很想知道李天郎与他年纪相仿时的经历,他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拿自己与李天郎做比较。

  罗弘节小心地将手里的针线包好,掖进自己的麸袋,特地在放铜钱的部位按了按,眼光像防贼似的四下一扫,这才稍微直了直腰,干咳了一声道:“第一仗,让某想想……唔,是天宝三载,那时候,李将军刚到烽铺任烽帅不过两个月……”

  烽铺即烽火台,每烽六人,其中五为烽子,昼夜轮流观察动静,一人为烽帅,负责文书符牒。铺即马铺,一般情况下每三十里设一铺,铺须置在要路山谷间,配有专门的马匹,凡“有事警急,烟尘入境,即奕驰报探”。此外还设有捉道人(把守道路要口查探、报告敌情的人)和游奕使(负责巡逻侦缉的人)等。烽铺,不管在哪里,不过都是浩瀚碛西土地上一粒微不足道的沙粒,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李天郎的沙场第一步,居然是从一个最渺小的烽帅起步的。

  可是,这个烽帅,在罗弘节的记忆里,却是刻骨铭心……

  在萧瑟的秋风中,缩着脖子的罗弘节无聊地蜷缩烽燧顶处,望着日渐西垂的夕阳发呆。西边遥远的葛罗岭遮住了他的视线,冷冷地与他对视。赤红的晚霞从天际垂落下来,无声地沁透了他,斜插在突兀于驿道的烽燧上,拉出一道细长凄冷的阴影。在长河落日圆的苍茫大地间,土黄色的烽燧显得尤其零落孤寂,犹如一支干瘪的枯树,而它顶端的罗弘节,则是一只在枯枝上茕茕而立的寒鸦。

  青风口烽燧,疏勒军镇最西边的一道烽燧,就矗立在葛罗岭下的荒漠上,扼守着山口驿道的起点。最偏远的烽燧,往往也是最艰苦最危险的烽燧,也正因为如此,青风口烽燧经过数十年起起落落的经营,也算得上是疏勒军镇数一数二的烽燧,这所说的数一数二,是说地盘和烽燧的大小,而非舒适与安全。当所有来自西方的商队精疲力竭地翻过葛罗岭,他们头一眼看到的就是高耸的烽燧,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显示出大唐在此的威仪呢?也许烽燧所有的意义,也就仅在于此吧。可它实在太偏远了,且处于荒漠戈壁与草原的分界,除了雪融后西来的商队,鲜有人至,每次沙城守捉运送沿路烽燧粮秣的长行坊总是最后才到这里——这也是烽燧大的原因,好歹要有充足的空间存储粮秣吧?

  不管是做烽子还是当烽帅,谁都不愿意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罗弘节等人是因为家境贫寒,拿不出贿赂的钱帛,因此被分配到这样的鬼地方。就是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当值的烽帅就因不堪苦寒换了四个,而新来的李烽帅听说是自己主动请缨来的,居然还有自讨苦吃的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两个多月前,这个叫李天郎的年轻人拿着沙城守捉的文书来到了青风口烽燧,给罗弘节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的行李,因为他几乎就没有什么行李,除了一个只装有换洗衣物的破布包袱,还有,还有就是一捆刀,一捆造型狰狞的倭刀,长短一共四把。曾经见李烽帅将擦拭的家什摆了一桌子,非常仔细地挨个擦拭那些刀。现在他常用的那把大刀上刻有两个很好看的字,罗弘节念过几年书,认得是“飞流”二字,另外还有一把崭新的,平日里舍不得用,刀名好像叫“泼风”,而那把短的名字很怪,叫“大昆”。当真奇怪,刀怪,人也怪,就像没多久就有人给这个李烽帅送来了包裹,一看那丝绸的裹布就知道里面的物件价值不菲,可是李烽帅居然看也没看就迫来人原样拿回去了,嘿嘿,真是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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