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霜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她比我聪明、比我无情、比我残忍,但我不恨她,却只为她感觉悲哀。她明知这是必死的局,却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她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从设局之始,她就没打算全身而退,她打的是个解不开的死结。人是最狡猾自私的东西,但有一线生机谁会求死?能将生死置之度外,或许只是因为她所珍爱的一切全都被完全毁灭,她的心灵早就剩下一片墓场,生有何欢,死亦何难!曾几何时,我也同她一般冷漠无情,但现在我可以怜悯她,只因我心中已然有爱,虽然这爱情让我迟钝,我却愿意用我的生命,用我所有的一切来交换。”
一阵长久的沉默,随着说话,莫言愁好像整个人都倒空了,苦苦思索了半天,看着手里的一堆东西才似想起来道:“其实,并不是要跟你诉苦来着,我就想找个人说说我这几年过得真的很好,比我以前过得都好——好太多了。这丝囊是你第一次送我的衣料的下脚料,没舍得扔就做了这个,本觉得做得粗糙,遇见精细的就换了的,没想到,一带就是几年,以后虽然遇见过好看的,但这个东西跟人一样,时间久了就有了感情,舍不得放不下的,也就一直没有换。银指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记得当初,是你借了人家炉子,熔了几块碎银,比着我的手指,亲手做沙模,打磨抛光,边学边做,前后算起来,足足费了几天功夫,原本你还打算找人刻花,是我执意不肯,因为我想要完完全全你亲手做的一件东西,虽然粗糙,却比任何华丽的珠宝都让我心动。这骨哨,是第一次领军时候你送我的,做得很精细,声音响亮得很哩,就是一直舍不得用,怕哪天坏掉了你没耐心做了。梳子跟簪子是一起的,我的生日礼物,几年来也只收到了这一次,其他几次,你都不在我身边或者太忙了,但有一次就足够,我看见它们,就记起你曾那么疼我那么迁就我事事记着我,心里的甜蜜就不用说了。这头发,是你跟我一起的时候,掉落在床上还有挂在梳子上的,每一次我都仔细收集起来,时间久了也有这么一绺,这几年来,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多,只要摸摸这束头发,就觉得你还一直跟我在一起,陪着我,抱着我,缠着我,想着我……只有这时候,我才觉得,你只属于我,甚至想,你只爱着我一个。给自己各种理由,都不能抵挡这种独占你的诱惑,人可能就是这么地贪心罢。但跟你一个人天长地久是完全不可能的。那么在你的心中,我究竟能占多大的分量呢?常常这样自问,但每次这样问了之后,想答案都能把我想得发疯。
“这些东西,我一直贴身藏着,死了也希望带到坟墓里。我在这世上没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这身子是父母给的,其他都是你的——哦,除了这一样,”她把牛皮绳扣挑出来,回忆道:“这是莫湘姐姐送我的。那时候刚进草原,我连马肚带都系不好,一应野营求生的知识都是湘姐姐手把手教起。学别的都挺快的,惟独各种用途的绳扣,怎么都记不住,湘姐姐就用细牛皮条给我做了这个,说如果忘记了,就拿出来看看,果然是有用呢。不过,以后可能就用不上了吧。说起来,湘姐姐是唯一一个自始至终让我服气的人,如果非要与人分享丈夫,那么我只希望是她,但可惜……
“算啦算啦,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大哥,请你允许我这样叫你最后一次,我对你提出最后一个请求。”莫言愁回身打个响亮的呼哨,她的坐骑一溜小跑来到近前,她爱惜地安抚一下坐骑,从马背上取下一柄连鞘长刀,吴忧瞧得心头一紧,这种感觉!正是陪伴了他多年的那一柄“魔刀“!莫言愁先将丝囊递到吴忧手里,吴忧木木地接过丝囊,上面还残存着莫言愁心口温温的感觉——那种让人心痛至死的温暖呵。
莫言愁缓缓将刀从鞘里抽出来,寒光凛冽,杀气逼人。鲍雅又上前一步,几乎是紧贴着吴忧站着了。
“我听说,真正的神兵利刃都是有刀灵护佑,如同阿瑶当初做的那样,是不是呢?”
“是。但阿瑶……”
“这一柄呢?作为神兵利刃,你可是让它蒙尘很久了。”
“兵者凶器,若无仁心,纵然有灵也不过是一柄屠刀。治天下理万民,诗书礼乐比屠刀来得管用。倘君王无道,民心不附,能靠杀服么?”吴忧几乎是下意识地道。
“我眼皮子浅,看不见那么远,我只知道,你的敌人很多,以后我不能亲自拿剑保护你了,但我会用另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阿瑶的方式。”说着这句话,莫言愁对着吴忧很柔很柔地笑了一下。
“不要!”吴忧忽然意识到了莫言愁要做什么,狂吼一声扑了上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蓬鲜艳的猩红如同诀别一样凄美,长长的刀身是如此锋利,一瞬间就穿过胸腔完全刺穿了莫言愁的心脏。莫言愁的容颜就停留在最美的那一刻。
一股钻心的寒意从吴忧心底涌起,迅速散发到他的全身,吴忧激灵灵打个寒噤,这冰冷的感觉自心尖起钻进四肢百骸,再也驱逐不去。吴忧的瞳仁痛苦地紧缩成一点针尖般大小,牙关紧咬,略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周围,风和日丽的田野草滩,朗朗蓝天白云,不远处泥塑般呆立的十几名军兵,一瞬间感觉世界竟是如此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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