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对李世民的恶感,早已根深蒂固,觉得这位兄长对自己全无关爱,动辄训斥。时间一长,李元吉觉得大哥对自己慈眉善目,关爱备至,且直言自己短处甚少,就愈来愈近。李世民素日里爱招朋呼友,居家时偏爱读书,也不与兄弟扎堆儿,时间长了,就生出一些隔膜来。李元吉平时在家里遇见二哥,也不搭理一声,全同陌生人一般。此次洛阳之战,李元吉一开始对李世民甚是不屑,及至李世民连打胜仗一举拿下王世充、窦建德两股强敌,这才从心里对这位二哥生出一份敬意和钦佩来。又见上自重臣下至兵士,皆虔心信服二哥之才,那些天,李元吉见了李世民脸上就挂满笑意,兄弟两人打从记事开始,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和睦的时刻。那日他们返回长安,每每到了风景优美的地方,李元吉跨前几步主动和李世民搭讪,他们在那里指指点点,神态甚是亲热。身后的群臣很是纳闷:这兄弟两人素来隔膜,怎么洛阳一破,两人都转了性子呢?
然而好景不长,李元吉回到长安,心境很快又有了变化,嘴脸也跟着翻覆。那日李世民当街受拥,他和太子被晾在一边,他先是愕然,继而脸色阴沉下来。这个二郎,还是原来的二郎啊!他原来对李世民的佩服忽然化成了愤怒,还夹着一丝恐惧。
他想,若二郎真的当了太子,父皇百年之后将由他来继统,到那个时候,凭二郎骨子里对自己的不屑,能给自己好果子吃吗?肯定不会!这时,他瞥了一眼身边的大哥,见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忽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大哥这些年日日在京城里协助父皇办事,所有的风光事儿都让二郎抢了去,百姓但知有秦王,不知有太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想到这里,李元吉不待李建成回答,借着酒劲儿狠狠地吐出了这八个字。
“你说什么?”这句话弄得李建成一头雾水。
“我在说你呢,大哥,我再说一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其实你难受的事情才刚刚开了个头,今后还有得你烦恼呢。哥,你应该向我学习,整日里架鹰弄犬,徜徉山水,就这样当缩头乌龟,肯定不会招人烦。”
“我招惹谁了?四弟,你在危言耸听。”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谁也没有招惹,只不过天下之大,太子只能有一位。你如今当了太子,就有人在那里眼馋了。还记得我去洛阳前对你说的那番话吗?你当时说我是杞人忧天。哈哈,如今这个杞人怎么变成你了?”
李建成眼望李元吉那张因饮酒而红的眼睛,心中暗忖道:外人皆言四郎粗豪无心,依前言观之,他还是很有心计的。他端杯说道:“兄弟,我们难得自小投缘,今夜我们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以前都怪我眼光迟钝,对你的肺腑之言未加留意。如今二郎咄咄逼人,还望你帮我出出主意才好。来,我们再干一杯。”
李元吉又将酒饮下,眼珠子瞪得溜儿圆,吼道:“哥,自古以来立嫡长为储君,此是通例。你平日里虚怀若谷,就显得仁弱,前车之鉴,炀帝就是设法获得文帝的喜爱,致使太子杨勇失宠,你不妨从中汲取些教训。我观如今的二郎,比炀帝当日还过之,炀帝还知韬光养晦,他却在那里恃宠自傲,总怕张扬得不够。”
李建成挥手示意,让他说话轻一些,然后长叹一声,道:“二郎如今的所作所为,明眼人一看都知他想干什么。然我这些日子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法儿来。有两个难题不好办:一者,父皇恩宠;二者,众人景仰。像今天我们两兄弟在这里说的话,若传扬出去,恐怕父皇和众人要说我心怀嫉妒。”
“什么叫嫉妒?二郎若本本分分做他的藩王,不怀野心,何至今日?说到底,还是他先来招惹你。细究起来,还是父皇不好,既然立你为太子,就要想法树立你的威信,不能脚踩两只船,在那里摇摆不定。这次鼓捣出一个什么天策上将,下次他若再有功,只剩下一条路,就是你将太子之位让与他。再以后呢?父皇总不成将皇帝的位子让与他,哈哈。”
李建成有些恼怒,斥道:“四弟,你怎么敢口无遮拦说出这等话?父皇如何,是你能评价的吗?其实二郎有如今的地位,非唯天力,多由其能。”说到这里,李建成不由得想起李元吉丢失并州之事,同样一母同胞,四郎在那里丢盔卸甲,二郎却能收复失地且彻底打败敌人。他知道李元吉性如烈火,不愿提其当初走麦城的事儿。
然而李元吉并不领情,冷笑道:“你不是想说我并州之败吗?尽管说不妨,我不生气。这倒让我想起一件事儿,你有兴趣听吗?”李建成默然点头。
“那日我遇到一个猎手,他谈起在荒原上遇险的事儿。他先是打死了一只意图伤他之狼,不想一群饿狼闻讯而至,发疯般地向他围攻,他退入一个山洞,用石块堵塞洞口。入夜,透过石缝可以看到外面的群狼那绿莹莹的眼睛,它们围在洞口不走与他耗上了。这人知道,指望群狼退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向洞内另觅出路,天不绝人,他终于从另一个洞口退出,算是捡回了一条性命。此事若让你评判,定会说群狼复仇自有它的道理。然此人与独狼对决,已有胜负,群狼应该讲理不该来复仇。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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