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体会李世民心意,拟诏时数易其稿,逐字斟酌。李世民阅后非常满意,说道:“可在‘诸王为都督、刺史任者,并来奔丧’一句之后,加上‘濮王、莱王,不在来限’。”
褚遂良急忙答应,当即在稿上注上此八个字。李世民不让李泰回京奔丧,深怕昔日魏王党再有异动,如此对新皇帝不利。
李世民闭目养神一会儿,然后睁眼说道:“遂良,此诏拟得过于华美,像其中所言:‘前王不辟之土,悉请衣冠;前史不载之乡,并为州县。’又曰:‘朕于天下士大夫,可谓无负矣;朕于天下苍生,可谓安养矣。’后人若见此等词句,定会讥朕自我吹嘘。你应该知道,此诏虽由你所拟,毕竟为朕之言语,对其中过于溢美之处,可以略作改动。”
褚遂良急忙答道:“陛下,臣拟诏之时,往往笔悬纸上难以下笔,深恐不能表达全貌。臣下笔之时,实际上已将陛下之功抹去不少,若再加改动,臣实在不敢奉旨。”
李世民此时无力多讲,就轻轻挥挥手说道:“朕有些乏了,你下去吧。此诏就如此定稿,待朕宾天之日,可立即颁行天下。”
“陛下……”褚遂良听到“宾天”一语,顿时泪如泉涌,有心想说话,终久不敢再说,遂躬身退出殿外。
李世民的担忧其实为多余的,后世史家写此,由衷赞道:“甚矣,致治之君不世出也!……其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类,庶几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汉以来未之有也。至其牵于多爱,复立浮屠,好大喜功,勤兵于远,此中材庸主之所常为。然《春秋》之法,常责备于贤者,是以后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叹息于斯焉。”
世人常常爱求全责备,然后人提起李世民,往往多溢美之言,对其“牵于多爱,复立浮屠,好大喜功,勤兵于远”等诸多所谓的缺失,常常视而不见,由此可见后人对其极为爱戴。
李世民一日又一日躺在含风殿内,身上苦楚未有一丝减轻,反而日益加重。御医们百般调治,终久束手无策。李治向长孙无忌说道,不如将李世民搬回京城诊治,也许会有结果,长孙无忌坚决不同意,说李世民如此虚弱的身体,哪经得起如此折腾。
五月过后,李世民的身子更糟,其周身浮肿,面孔肿得变了模样。长孙无忌见诊治无效,对太医令大发脾气,骂道:“你们往日里自恃医术高明,皇上如今有病,你们怎么越治越糟?哼,皇上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问罪你们。”
太医令也无计可施,心道皇上食丹中毒,无药调治,怎能独怨我们!长孙无忌现在权倾朝野,当此盛怒之时,他不敢与其犟嘴,只好小心回答,然后再苦思疗法。
其实李世民到了现在,任何药石用在他身上也毫无功效,其强撑至今,无非靠其肌体自身维持罢了。到了五月八日,李世民召长孙无忌入殿,想独自对他说一些要紧的话。孰料长孙无忌一进殿门,看到李世民那令人撕心裂肺的模样,不禁悲从心来,就此呜呜大哭起来。二人从小为伴,后来又成为至亲,诸般情谊混杂在一起,非是简单的君臣关系。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费力地抬起手来抚在长孙无忌的面庞上,替他拭去泉涌似的泪花,叹道:“无忌,我唤你前来,有大事要说。你如此哭哭啼啼,我们如何说话?”李世民说完,忽然明白长孙无忌如此大哭,实为悲己将与之永诀,也不禁哽咽起来。
长孙无忌大哭道:“陛下……陛下……臣见到陛下如此模样,实在心痛如割……”
李世民此前与人诀别时,其最大痛处即是今生再难与人相见。现在自己病重,心里早知道离辞世不远,与长孙无忌等人相见的时辰无几。那一时刻,他不禁悲从心中来,也陪着长孙无忌流泪不已。
他们相对而泣,实在无法说话,过了好长时间,他们方才止住哭泣。然经此一折腾,李世民又耗去许多精力,没有力气对长孙无忌说话,遂让长孙无忌退出,说道:“我今日歇息歇息,你明日带治儿和遂良入殿说话。”
第二日为五月九日,李治、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三人早早地候在含风殿之外。殿内,太医令带人正为李世民侍候汤水。
过了半个时辰,太医令等人方才出来。太医令将长孙无忌拉到一边,小心说道:“瞧皇上的光景,今日很不好,你们入内后拣要紧的话说,不能让皇上耗力太多。”
长孙无忌点头答应,与二人一起入内。
李世民躺在病榻上微闭双眼,看到三人入内,轻声道:“你们来了,我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说。”
李治不禁轻轻啜泣起来。
李世民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不可再哭!”李治急忙止住哭声。李世民目视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示意二人靠近一些,将手抬起拉着二人之手,殷切地说道:“我自知大限将至,今日召你们来,要将大事托付给你们。”
“陛下……”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心里非常明白李世民离死不远,有心想再宽慰几句,又觉得于事无补,唯有流泪不止。
李世民费力地抬起右手指了李治一下,说道:“你们当初言称治儿仁孝,极力推荐他继为储君,我遂群臣之意立治儿为皇太子。治儿入东宫以来,勤勉学习,练达政事,堪称仁孝,可为大唐天下之主。无忌、遂良,我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然无力说出。一句话,治儿毕竟年轻,你们今后要好好辅佐他,将天下事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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