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有车来接我们,我过马路到停车场的时候,一辆奔驰车开过来突然转弯,差点撞到我。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下了车,那男人四五十岁光景,腆着个大肚子;那女的很年轻,打扮得很妖艳。那男的下车就骂我不长眼睛,挡他的道。我那时候心情正不好,就回了句:‘我身后又没长眼睛。’干事和军官过来道歉,本来事情就过了,可是我听到那男的钻车里的时候咕哝了一句:‘捧个死人还到处走,晦气!’我就火了,朝他车踢了一脚。
《士兵宁小夏》第三部分 《士兵宁小夏》 四(20)
他又下来,我们吵起来了,他说:‘你得意什么?不就一臭当兵的,没我们养你你吃个卵毛!有本事你打我啊!’我那时候火直冲脑门!就抱着班长的骨灰,一脚就飞过去了,冲上去又踢了他几下。军官赶紧拦着我,干事也在身后抱着我叫我冷静。那女的像杀猪一样就喊起来:‘解放军打人了!解放军打人了!’我那时候火啊!我想杀了他!干事和军官死死拉住我,我又捧着骨灰,我就在喊:‘别拦我,老子打死这王八蛋!’人围得越来越多,警察也来了,把我们拦开。我那一脚踢断了他的手腕,他要我们赔钱,警察和军官在协调,干事死死抱着我,就怕我再去打他。我就在想,班长,你不值!你用命保卫的,就是这样的王八蛋!那时候我要不是捧着班长的骨灰,我真的想冲过去杀了他!”
“后来呢?”我轻声地问。
“警察还是向着我,劝那人说算了,解放军也不容易。他不干,非要赔钱,一张口就要1万块。旁边的群众也在骂他,可是越骂他就越嚣张,那女的还打电话叫了几辆车的人过来。一个30多岁的警察火了,说:‘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民事纠纷了,我怀疑你的奔驰车是走私车,先带回局里查一下。’他还在叫嚣说警察要敢带他走,第2天就让那警察下岗。那时候围观群众也很气愤,围着那些人,来的那些人本来扛着砍刀和水管,一下车看情形不对,全钻回去不敢出来了。警察叫了增援,把他们的车都围了起来,收缴他们的武器。那三十多岁的警察就掏出手铐对那‘肥猪’说他有聚众斗殴的企图,要带他回去调查。那个肥猪妥协了,说赔个几百块钱意思一下就行了。旁边一个群众就说:‘人家解放军一个月挣多少?我帮他赔!’说着拿出100块钱砸在他脸上,其他人也纷纷掏钱砸他。那些维护秩序的警察也很火,大声说:‘你们干嘛呢?把钱捡起来,老子给解放军赔!’那‘肥猪’见众怒难犯,就钻进车里走了,那些群众追出了很远。我那时候眼泪就止不住地流。后来警察过来问:‘这位同志怎么牺牲的?’干事说执行任务。那警察沉默了一下,举手朝骨灰敬礼,说:‘老兵,慢走!’我的眼泪又哗地下来了。”
“小夏哥,你别难过,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就像你歌里唱的,‘这世界虽有战火也有花香,我的明天也会浪漫得和你一样。’”我低声地安慰说。
“是啊,我们当兵为了什么?我们也想开奔驰,谁爱去给自己找累!再苦再累我们都认了,保家卫国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只求老百姓能理解我们一些,跟我们说一句:‘士兵,你们辛苦了!’”
“小夏哥,你们辛苦了,很多人都知道你们辛苦了。你没看到,每次抗洪抢险后那些自发组织起来的群众欢送你们么。这世界上总有阳光照不到的黑暗地方,总有人犯贱找打,你没错,我觉得你打得还不够狠。”我安慰他说。
“我把副班长送回家,见到了他的父母还有嫂子。嫂子哭成个泪人,抱着班长的骨灰不撒手,我很难受。后来我回了家,混混噩噩地过了好一阵子,碰到了老排长,碰到了王经理,慢慢地才好了起来。可是我也知道,我有坎儿没过去,直到昨天晚上老排长的一番话把我骂醒了。我是一个兵,我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班长在天上看着我,我要好好地活着,为了班长,为了我自己,还有那些战斗在边疆的战友们!我宁小夏不是个孬种,只要还有命在,我宁小夏就要爬起来继续走下去。”
……
《士兵宁小夏》第三部分 《士兵宁小夏》 后 记
一个星期后,宁小夏的连载在专栏上刊登了,名字很简单,很土,就叫《士兵》。我整理采访稿的时候发觉,我不知道该怎么修改,这些活生生的士兵们,没有豪言壮语,他们只是默默地担负着自己的责任,守护着内心的那份忠诚。
我是一个士兵,我忠于我的祖国!一句话道出多少士兵的酸甜苦辣!他们就年复一年地用汗水甚至生命诠释着这句朴实的话,捍卫着祖国。宁小夏还有很多故事没有讲,我也只能从听来的故事里,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士兵的模糊剪影,但我看到了祖国的钢铁长城!
我不知道用什么修饰词语来写这个专栏,于是我就将采访稿修改了一下,将这些士兵们朴实的话写出来,因为已经没有任何词语可以修改了。专栏刊登后不到一个星期,读者反响很大,大大超出了总编的意料。在他看来,在这快餐文化的年代,这样土得掉渣、不是小说的小说是不可能成功的。可当他看完我的稿子,他沉默了,只说了一句话:“好兵,都是好兵!比起他们,我们这些所谓的精英、白领算个鸟毛!”我第1次听到总编嘴里吐出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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