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地方,可惜人事俱非!”王泽轻轻摇头叹息,自言自语,张阶自是不知缘由,不敢搭话。
此次北上,王泽向蔡绛借蔡京的故宅做为行辕,蔡绛和王泽兄弟之情,自然使无不可,府邸中一应留守家人听凭王泽调用,没什么客气的。
王泽终日忙碌,不曾入得内院几次,今日闲来无事,来到自己第一次面见当时大宋徽宗朝第一权相的地方,正是在这件古朴幽静的书房内,他踏出了自己飞黄腾达的第一步,筹划了他治乱平天下的第一策。忆起前事,历历犹在昨日,今日在这里徘徊良久,位居权力顶峰的他更深的体会到了这位权相的内心的彷徨和孤独,尽管有的时候他对蔡京的所作所为很是不齿,但这正是如今他自己的真切感受。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怕,很怕自己会失去手中的权力,更怕他的理想会随权力的失去而付之东流。
一个人掌握可以决定几乎一切的权力太久,并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反倒是会生出无限的烦闷。或许有时真的想放手,不再在这充满危机和杀气的道路上摸索。但他不能更是不舍,‘权利与付出是绝对公平的对等’,他终于明白历代当权者内心深处对取舍的彷徨与无奈,不甘心放弃以至于无法放弃,他深深体会到其中的别样滋味。
历史是后人根据时代的要求通过不断加工而成的,所谓的历史学家他们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接触到他们所盖棺定论人物的内心世界,他们也不敢去堂而皇之的去分析。不过历史还得有人写下去,还得要塑造维系民族精神的英雄们,没有这些反面人物,哪有那些千古英豪,一些平常人成为了英雄,另一些平常人成了映衬英雄气概的垫脚石。
“权相――真他娘地扯淡。”王泽的嘴角充满了讽刺的讥笑,他风淡云轻地自语道:“难道他们不知有时候权力也是有约束力的嘛!掌握越大的权力,约束力就越大……”
张阶不时地偷看王泽,见他面上神情有些波动,时喜时悲、时阴时晴。他自出师以来很少见到过王泽有这般激动的表情了,不禁暗自揣测王泽所想所思,还有那句似乎很有道理的话,但王邵骂出了脏话他还是没有见过。
“子升——”王泽突然叫张阶的表字打断了他的揣测,原来张阶自进来后根本没有用通报,他见王泽在池边静思,没有敢打扰,一只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张阶忙行弟子礼,口上称呼道:“徒儿见过恩师——”
王泽笑吟吟地望着张阶,目光中尽是嘉许之色,温声说道:“五年不见,子升清瘦了许多!”
这句淡淡的一言顿使张阶眼眶一酸,泪水差点就流了下来。这么多年来他处身四面危机的两河、燕山甚至上京,多少次有多少同袍尽没于国事,忠魂永留他乡,自己又多少次几乎是九死一生的经历,也未曾使他张阶这位高傲的汉子掉过一滴眼泪,他曾自负地认为自己是在血与阴谋的考验中度过来的男人中的男人,这比战场上拼杀和在政务中渡过的师兄弟们经受的更多、见的更广,多年来感情早就麻木了、已经不知泪为何物?而王泽的这一句平淡的关心话,竟使他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忍不住就要哭了出来。
“为国尽忠是弟子的本分,却是恩师您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张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声音有些哽咽,很想哭出来,但却不敢失礼,硬生生地忍住。
王泽长长一叹,勉强笑道:“痴儿,为师老了——起来说话吧!”
张阶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说道:“师父,弟子不负重望,信以送到。完颜宗弼的回话是‘知道了’,并请师父代他向他的另一位朋友问候……”
王泽默默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他地笑容中闪出几分安慰和更多的凄凉。
张阶出于职业的习惯很想从王泽口中证实心中的猜想,但他还是决定不要在王泽这里打探什么,他相信完颜宗弼没有骗他,而他更是了解王泽,虽然王泽待人宽容、和顺,对弟子更是百般呵护,可一旦触及原则其狠辣果断的手段,令人不栗而寒。
“北面上京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王泽淡淡地问了一句,这是他相当关心的事情,或可说能够对这场战争产生决定性影响。
张阶稳了稳情绪,朗声道:“以弟子之见,女真狼主疯癫日甚,国内除了兀术之外无可可止,现在女真贵酋无不人人自危,迪古乃动手的日子或许已经不远了。”
王泽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件事你做的非常好、非常好,只要上京一乱,完颜昌率军西进,兀术在两河也就呆不下去了!子升又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业。”
“全是恩师料事如神,不然弟子亦不能成功联络这些女真叛逆。”张阶说的倒是实情,很多年前他奉命秘密回到行在,王泽就开始要他暗中和完颜亮一派搭上线,不断地刺激这些人的野心,一步步地搅动女真贵酋内部信的变乱,尽管他有感于王泽断人之先,但他还是把事情办的很好,就是在感情上看不起完颜亮等人,认为他们应当终于自己的国家而不是谋朝篡位,反倒是对完颜宗弼等竭力和宋军抗衡的金军大帅多谢佩服,不过这些想法都是深深地埋藏在心中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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