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路上,走着一群散会的村民。田妻和小碾子一左一右搀着有病的大年。在踏上院门台阶时,为了腾出手,双手去架大年,小碾子把《毛主席语录》用嘴叼着。田妻责怪地从小碾子嘴里拽出语录本,嗔道:“碾子!”突然,院里传来一声:“哎!”
田妻等一愣,忙推开门——最先看见的是离门最近的大碾子,他正犯愣。
楚风屏奔上来,喊道:“田嫂,大年兄弟。”
田妻惊喜地说:“哟,楚大姐,不是说半个月后再来吗?”
楚风屏:“城里打得太厉害,就没等你们回信,先闯来了。”
田妻好像有什么为难的事,看了丈夫一眼。
大年咳嗽着:“来了好……来了好……”
田妻问道:“孩子们都来了?”
楚风屏:“两家五个,两男三女,全来了。”
田妻按下心事,兴奋地道:“好,好,好啊!”田妻的眼睛一直盯在她的亲生儿子——大碾子身上。大年也不由自主惊喜地盯着大碾子。
“大碾子长得这么壮!”楚风屏举高胳膊揉着小碾子的脑袋,“像门炮似的。”
“楚姨,”小碾子叫了一声,憨憨地笑着。大碾子也冲大年、田妻各鞠了一躬:“田叔叔,阿姨。”田妻听着十分别扭。
楚风屏解释:“军队里的孩子都这么叫。”
田妻:“哦,哦。”
楚风屏对其他孩子:“都愣着干什么?”
司马童、丁丁、金达莱、乔乔上前叫人:“叔叔好,阿姨好。”
楚风屏介绍:“这个叫司马童,这个叫吴丁,这个叫金达莱,这个叫舒乔。”田妻欲拉又未拉舒乔的手:“喔哟哟,喔哟哟,这么漂亮一个大姑娘,我这个草屋破院的,可委屈了你……”说着,田妻用袖口去擦乔乔脸上抓猪时留下的一撇泥。乔乔一边应付地笑,一边斜眼瞧着那显得黑糊糊的袖子和手,欲闪不闪,轻轻地蹙眉。
金达莱颇有妒意:“她是我们家的一块招牌,走到哪都讨人喜欢,就是爱睡懒觉。”
田妻笑着捧住金达莱的脸蛋:“田婶也喜欢你。田婶还知道你是个朝鲜姑娘,你是咱这个小村子八百年来接待的第一个外宾!”
人们笑起来。
晚饭,大年和大碾子等围着木桌。楚风屏与田妻端着冒尖的两瓦盆煮红薯,放在桌子中央。田妻不好意思地说:“楚大姐,真是的,这第一餐就……其实猪哇鸡的,都是现成的。”
楚风屏:“就这样,能吃饱就很好了。”
大碾子等面面相觑。
大年:“委屈你们了。”
大碾子等看着盆不动。
楚风屏:“吃啊。”
丁丁试探地问:“筷子呢?”
小碾子这时伸出手去,拿起一个,因为很烫,两手倒着,离开桌子,蹲到门槛上边吹边咬着吃。大碾子等人学着,纷纷伸手,边倒手,边剥皮。
夜,小村静谧,偶尔有一两声狗叫。
大年家。男孩在一间房。楚风屏与女孩在一间房,木床、草铺……各种方式弄成的卧处,横七竖八地睡着。
一团烛光在院内馒慢划过。那烛光移进男孩的屋里,在熟睡的大碾子头前停了下来。良久,煤油灯罩不断颤抖着。远远地传来几声大年的咳嗽,这烛光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大年夫妇的房内,大年:“你也不怕把孩子弄醒。”
田妻关好门,吹熄煤油灯,靠在门上,脸上有泪,她仰面朝天地说道:“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
大年也激动得烟杆有些打颤:“……日子还长着呢,又不在这一会儿。”
“可不。”田妻抹了一把脸,破涕为笑,“我今天总算看到了这文化革命的一点儿好处。”
大年:“留神点儿,刚才楚同志不是跟咱说了,有些事这孩子还不知道。”
“造孽呀,亲生骨肉被传来传去,如今才知道,他又姓了贺。这个儿子是要不回来了……”田妻又抹泪。
大年:“她楚同志不知道咱掉了包,她也是一片菩萨心。”
田妻:“可大碾子……”
“就别再剜我的心了,先想想怎么让他们安生住下来吧。”大年打断妻子,道:“跟大队革委会说了多少遍,还是那句话,不准收留黑帮子女。”
田妻无语。突然,她想起什么:“二蛋当上县里的革委会副主任了,今儿回来接他老娘去县上住,他娘看不上他做的那些事,不愿跟他去。咱们求求二蛋?”
大年:“人家现在眼睛长在眉毛上面,凭什么听你的,除非你把他娘说动。”
田妻:“……我试试。”
“二蛋那小子,把他中农爹的坟头都平了,他娘连儿都不认他,你别费那个事,弄不好把火苗子引家里来。还是在屋里藏几天,等二蛋走了再说。”
“巴掌大的村子,一下来了五六口人,能藏得住?”
大年:“唉——过一天算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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