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红这样一想,心里更加平静坦然了。只是夜深风寒,冻得有些难受。她只好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接着重新躺下,想睡一会儿,养养神,准备应付明天的审讯。然而思绪绵绵,像抖开的线团一般继续伸展开去。
西北高原那座披着黄色风沙的古城,这时又闯到她的脑海里。她想起延河边红旗招展、歌声如潮的日子,那真是她度过的最辉煌最愉快的黄金岁月。当她舞动双臂,指挥万人大合唱时,同学们的情绪是多么地高涨呀,那歌声简直要飞过宝塔山的塔尖了。当她在晚会上,奏起她自制的乐器时,同学们的掌声又是多么的如痴如狂啊!说实话,她以前还从来没有感受过人们如此的钟爱。这就是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她来到敌后根据地,来到晋察冀,又同劳苦的人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不管到了哪个乡村,那些婶子大娘们都把她看作自己的女儿。各级领导、干部,也都十分地爱护她,并委以重任。这些在旧社会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的。在这生死关头,她怎么能背叛自己的人民呢?
不用说,今天夜里,她最思念的人就是周天虹了。自从延河边上的那次长谈,她就发现他是有点儿爱上自己了,但是这傻瓜也许太老实了,总是说不出口。直到医院那次见面,她才发现他是多么地爱她!她为此也深深地感到幸福。自从自己调到满城工作以后,两个人每次见面,他都告诉自己,要小心,不要大意,她懂得这是在为她担心,惟恐发生不幸的事。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已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假若知道,他心里该是多么地难过呀!……
长夜已尽,窗纸上已经透进微明。推开门,她望望门外,荷枪实弹的哨兵,仍在门前逡巡。她想,等那帮家伙吃过早饭恐怕就要开始审讯了。她应该利用这个空隙给组织上写一封信,以便党组织了解自己的态度和立场。这是至为重要的。
她端详了一下门外的哨兵,看见这个看守者年纪尚轻,脸色黝黑,似为一般农民,就和颜悦色地说:
“老总,你能帮我一点忙吗?”
“你有啥事儿?”
“你看这屋子多冷呀!我晚上也没有被子。你能给我找个纸笔,让我写封信,叫家里把被子给我捎来,行吗?”
“这这……”那个伪军犹豫着。
高红想起兜里还有几张老头票,就随手掏出来塞给他,说:
“你买碗茶喝。”
不一时,伪军就打发一个做饭的把纸笔送来。高红立刻找了块板子垫在膝头上挥笔疾书,把自己昨晚定下的决心,用板上钉钉般的语言写出来。那无异是一篇向党再次发出的誓言。
可是难题来了:怎么把信送出去呢?……
正在无奈时,伪军招呼她,说门外一个小姑娘前来送饭。“这是谁呢?”高红疑疑惑惑地走到门口。一看门外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留着小干巴辫子,穿着一件破花袄,一只手提着个饭罐子,一只手托着两个黄饼子,神情张皇地站在那里。她一见高红,就亲热地叫:
“姑姑,我给你送饭来了。”
高红只是觉得小姑娘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她怕露了马脚,也不便多问,就让女孩走了进来。
“你快吃吧,姑姑,别叫白粥凉了。我娘说,你一天没有吃饭了。”
“你娘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高红压低声音,悄声地问。
“你叫抓住的时候,我娘在街上看见你了。”
“你家住在哪里?”
“姑姑,你忘了吗?就在隔壁。”
高红这才想起,她确实在这家住过。想起群众的关心,心头一热,不禁流下泪来。
“快吃吧,姑姑,不要凉了。”小姑娘又说。
高红打开饭罐子,还腾腾地冒着热气。就接过棒子面饼子吃起来。边吃边低声地问:
“你认识李秋月婶子吗?”
“你说的是大民他娘不是?”小姑娘眨巴着眼睛。
“是,是。”
“我知道,她住在村北头。”
“你能给我捎封信吗?”
“能。”
“一定要交到她的手里。”
“行。”
高红吃了干粮,粥也喝了不少。为了应付斗争,她有意地多吃了一点。瞧瞧外面的伪军没有注意,她撕开小姑娘的衣角,把那封信装在衣角里。又叮嘱她千万不要丢了。
“姑姑,我要走了。”小姑娘说着提起了罐子。高红心里一热,又几乎滴下泪来,不由自主地一把把小姑娘搂在怀里,亲了她的脸颊,说:“你替我谢谢你娘。将来我要还能出去,一定要去看她!”
“多好的人民啊!”高红望着小姑娘走出门外去了。
下面,她专心致志地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斗争。
五九 从未经历过的战场
紧要的时刻到来了。
门外响起了大皮靴的咔咔声,还夹一声吼叫:
“出来!”
高红往门外一望,一个翻译官带着两个日本兵、两个伪军,枪上上着寒光闪闪的刺刀站在门外。那个面孔白皙的翻译官,脸上似乎带着讥讽的笑容望着高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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