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虹和徐偏一进来,大娘就指着那个方面大耳的壮汉说:“这个大胡子,就是咱县的刘书记。鬼子、汉奸天天要抓的就是他。他这个头可值个万儿八干的哩!”大家呵呵地笑起来。接着,大娘又指了指另一个说:“这也是头儿,是咱们的县长傅萍同志。”说过,又介绍了徐、周二人,然后就下了炕,和邢盼儿一起到小东屋去了。
徐偏上前拉着刘书记的手亲热地说:
“刘书记!你是个大干部,我是个小兵崽儿;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我参军不久,还听过你的报告哩!那一次你讲的是毛主席的《论持久战》……”
刘书记哈哈大笑起来,说:“徐偏,看你说的!我不认识你,也听说过你嘛!你这个骑兵连长打得很不错嘛!”
徐偏也高兴地笑了。刘书记停了停,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情深沉地说:
“说心里话,你们一走,我确实就像失去了靠山似的。说是度日如年,一点都不假。你们这一回来,我就有了主心骨了。……”
“刘书记,我们找到你也很不容易啊!”周天虹用尊敬的目光望着对方,“这次大家回来,可以说憋足了劲儿,都想大干一场。可是情况不熟,方针不明,斗争策略也还没有掌握住,这些都要向你讨教哩!”
刘书记名叫刘展,是个乡村的知识分子,卢沟桥事变前就入党了。在本县许多地方当过小学教师、小学校长。八路军来了以后,又在本县当过教育科长、副县长多年。对本县的历史文化,风土人情,阶级关系,自然环境,以及村干部的门都是冲哪里开的,他都了如指掌。今晚他介绍的敌情,使周天虹、涂偏深为满意。他把全县敌人一共修了多少据点和碉堡,以及这些据点碉堡里敌伪军的数目和武器装备,都说得清清楚楚,使他们心里亮堂多了。
“徐偏,这同你们在的时候,可大不相同了!”刘书记叹了口气说,“现在,敌人已经完成了面的占领,伪政权也普遍地建立起来。群众现在过的就是亡国奴的生活!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啊!”
“那么,群众的情绪呢?”徐偏问。
“你们走后,是群众最难受的时期。当时流传着这么一首歌谣:
八路军进了山了,
儿童团也不撒欢了,
妇女们也不上识字班了,
鬼子和汉奸翻了天了。”
周天虹叹了口气,问:
“这个时期,你们怎么活动呢?”
刘展苦笑了一下,从腰里摸出一个烟袋荷包,装了满满一锅子烟,说:
“过去我们说,共产党的字典没有‘难’字;可是说实在话,那时候要开展工作,可真是难啊!……前半夜还好说,你去找维持会长谈话,找伪保长谈话,找伪军家属谈话,教育他们,叫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这还好说;一到后半夜,该找住处了,这就难了。因为不管是谁,他留你住下了,如果有人报告,他整个的身家性命都是非常危险的。”
“这是自然。”天虹说。
“从群众的角度说,这是自然;可是我们的同志有些人就觉得委屈了。他们说,我们舍生忘死出来抗战,连个住处都没有。我就给他们说,不要这样,谁让我们是共产党人呢!我们既当了共产党就应该多吃些苦。因此,我在高粱地里,铺上高粱叶,再弄点高粱叶一捆当作枕头,就睡得蛮舒坦。公家一天只给一斤多小米,刚够吃;一年一套单衣,挂得破破烂烂,不够穿,还得从家里拿。日久天长,老百姓看在眼里,有一天就问我:刘书记,你一不为名,二不为利,一天到晚在外面跑,吃不上,喝不上。敌人还到处捉拿你,你到底为的是什么呢?群众提出这样的问题,我高兴了,这说明,我们的上帝受感动了,至少是感到了兴趣。我就利用这机会,宣传我们争取民族独立解放的意义,以及将来光明的前途。这以后我就有了住的地方,群众甘愿为我保守秘密,注意保护我的安全,自觉自愿地承担风险和牺牲。”
周天虹、徐偏不知不觉间也为这位老党员的精神所感动。周天虹问:
“刘书记,在当前情况下,你看我们怎样才能站住脚跟,打开局面呢?”
刘展略一沉思,一面抽烟,一面回答道:
“在我看,当前的中心问题,是教育群众,依靠群众,并且以武装斗争开路,把现有的伪政权改变成革命的两面政权,局面就会慢慢打开了。”
“什么,革命的两面政权?”
“是的。”刘展解释道,“就是表面上是支应敌人的政权,而实质上仍然是我们的政权,抗日的政权和革命的政权。过去一段时间,对这个问题是有争议的。有人认为,我们怎么能赞成两面政权呢,这不是迁就、妥协和投降吗?实际上不是这样。因为整个地区被敌人占领了,如果村政权一点也不支应敌人,群众天天都会饱尝烧杀之苦,付出的代价就太大了。但是,这个地区过去毕竟是我们的根据地,党的基础和群众的基础都是相当好的,依靠我们的武装斗争和群众的支持,将这个政权改变成革命的两面政权是完全可能的。这就是当前党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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