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大致如此!”晨曦想到此处,长长地叹息一声。接着想到,既然是这样,那么自己的行为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不是既干扰高红的心境又损害自己同天虹的友谊吗?自己既然爱着高红,为什么又要去干扰她的情感呢?自己既然是爱着朋友,为什么又要去损害朋友,使朋友陷于不幸呢?尽管他们还没有结婚,自己的行为不与法律抵触,然而却是与革命者的道德相悖的。晨曦想到这里,感到深深的羞愧而无地自容。他把那写了五个字的白纸一把抓起来,撕得粉碎,把它猛烈地甩到字纸篓里。……
三五 太行秋色(一)
老蔫团长要结婚了。
在醉人的红叶林里举行了一个简朴而热闹的宴会。参加宴会的,除了团的领导就是本团排以上的干部。周天虹也参加了。
团部所驻的北娄山村,是东线最美丽的村庄之一。一到夏季,整个村庄就包容在绿森森的浓荫里,还有一道弯弯曲曲的溪水穿越其问。在这里,你可以听到溪水的潺潺声伴着宛转的鸟啼。一到秋天,村外的柿树林叶子全红了,尤其那丰硕的磨盘柿,就像一盏盏黄金的灯笼挂满枝头。就在这时,老蔫团长和一个乡村女教师不知起于何时的爱情也成熟了。
按照红军的习尚,会餐一向是四个大盆。今天却略改旧制,是四个冷盘,八个大碗。并且还略备了一点本地出产的枣儿酒。今年春季,抗战进入相持阶段,敌后的战斗日见频繁。东线自桃花堡歼灭战之后,便是边缘区保卫麦收的战斗,进入夏季又是二十天的雨季作战,军衣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连背包里都长出蛆虫来。今天的宴会,颇有一点借机犒劳一番的意思。虽不明说,大家自然欢喜不尽。
老蔫团长一向严肃有余而活泼不足;今天面临这种场合,简直是最大的难关。幸亏他的老伙伴——团政委有意保护,把讲恋爱经过之类的节目全都免了,只让新郎、新娘到每个桌前敬酒一杯。老蔫团长自知此关难过,立即欣然应诺。他笑眯眯地举着一杯酒在前开路,新娘举着一杯酒低头含羞地步随其后,来到大家面前。他那语言自然是精练到不能再精练了,只是说:“喝吧,你们喝吧!”接着腼腆地一笑便走过去了。跟着后面是会意的哄然的笑声。
这些带驳壳枪的年轻的干部们,他们在一起会餐也与众不同。一般说文质彬彬、慢条斯理是没有的,吃起来就是风卷残云。而且还夹杂着笑声,夹杂着孩子般的你争我夺,有人甚至把盘子端起来喝了。仿佛不如此就无法表示出他们兄弟般的亲热,就无法表现出他们旺盛的精力。所以你听去总是一片笑声和杯盘声的交响。周天虹参加这种会餐还是第一次,他感到这支军队中人与人之间有一种极为牢固的同志的情感。
宴会散时已近黄昏。周天虹回到连里,因为饮了几口枣酒,头脑昏昏,便倒头睡了。哪知睡梦正酣之际,忽被一阵紧急集合号音惊醒。紧接着,又是急促的哨音。只听连长在窗外用粗嘎的喊声叫道:“集合了!集合了!”周天虹一骨碌爬起来,抓起驳壳枪佩在身上,督促战士们打好背包,然后向集合场跑去。
半小时之内,全营已在打谷场上列成方阵,秩序井然地坐在背包上。这时一轮赤铜色的圆月正升起在东方,照得轻重机枪闪闪发光。营教导员——那个陕北红军开始讲话了。他告诉大家,据涞源城的可靠情报,日军一千余人,正准备出动,从长城的白石口进犯边区。聂司令员已决定要消灭这股孤军深入的敌人。杨成武司令员已经看好了地形。军区的几个主力团都将参加这次战斗。他强调我军在兵力上处于绝对优势,这一仗是完全有把握的。这个政治工作的老手,毫不费力气地就把大家的情绪鼓舞起来。
“这一仗我一定要打得出色些!”周天虹暗暗地下了决心。现在他虽然在一团站定了脚跟,但比起人人都翘大拇指的战将,似乎还有距离。这是要靠不断的辉煌的战绩来积累的。他很明白这一点。
部队出发了。穿过一个一个村庄,沿着一道白色的河滩前进。自从今年夏季出现百年一遇的洪水,河滩里的良田被冲毁不少,满条河谷都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走起来非常吃力。
正行走间,只听背后一阵马蹄声响,回头一望有十几骑马奔驰过来。为首的人身披一件宽大的黄呢斗篷,样子颇为威武。在月光下可以分辨出那是老蔫团长。后面跟着的是作战参谋和侦察参谋。几个骑兵通讯员跟在最后。队伍向旁边略略让开了些,十几骑马便嘚嘚地飞驰到前面去了。
“那不是团长吗?”周天虹悄声地问副指导员左明。
“是呀!”
“他不是今天夜里结婚吗,入洞房了吗?”
“入个鬼洞房!”连长刘福山插进来笑道,“等客人散了,刚要入洞房,杨司令员的电话就打来了,要部队立即出发。”
左明听了,哈哈大笑着说:
“这就像猫儿叼着一条鲜鱼,刚要吃就得放下,这个滋味才难受哩!”
“你这个锤子!”刘福山笑骂道,“你就像五月的杏儿发酸了吧。打完仗不是一样入洞房吗?”
左明嘻嘻地笑个不住。他对这个题目似乎颇有兴味,转而问周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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